一輛單騎的馬車帶著衛嵐和羅維兩人,走在北國的風雪裏。車廂裏放著兩個炭爐,所有的縫隙都用棉花塞了起來,羅維坐在裏麵,一點也感覺不到車外的寒冷。衛嵐在車外,裹得也是周身嚴實,臉上隻露出了眼睛和鼻子。北國的寒冬,就算衛嵐這樣有內力傍身的人,也有些抵擋不住,不過每每他回頭看車廂裏的人兒,看著羅維臉上衝著他露出的笑容,衛嵐便不再覺得寒冷。
上都這裏,連綿的陰雨過去,終於也開始下雪了。
興武帝也在今冬,上都降雪的第二天,走到了他生命的終點。
這日清早,一直神智不清的興武帝突然就清醒了過來,開口說自己渴了。
太醫們先還高興,以為興武帝這是熬過了這一關,可是一把興武帝的脈,又都哭喪了臉,他們的帝王這是回光返照罷了。
龍玄臨去長明殿前,命人將諸皇子都硬叫到他的傾文殿去看管起來,他可不能讓這些弟弟們,在垂死的父皇麵前,告自己一狀。
“朕聽說你也病了一場?”興武帝躺在龍榻上,望著跪在榻前的次子問道。
“兒臣寧願替父皇病了,”龍玄道:“父皇這是大好了,兒臣也就放心了。”
“沒用了,”興武帝想衝龍玄笑一笑,隻是扯不動嘴角了。
“父皇!”龍玄帶著哭音道:“您會沒事的,您不要嚇兒臣啊!”
興武帝眨一下眼睛,道:“太子呢?你大哥現在在哪裏?叫他來見朕。”
“兒臣已經命人去叫太子殿下了,”龍玄忙道:“父皇您再等大哥一會兒。”
“他還活著嗎?”興武帝突然向龍玄發問道。
龍玄一怔。
“他不在了,”興武帝注意到了龍玄的神情有變,馬上就肯定道:“你要當皇帝,怎麼可能還留他一條命?”
“兒臣怎麼會有這種妄想?”龍玄忙叩首道:“大哥一會兒就來了,請父皇稍等片刻。”
“朕是見到他了,”興武帝對龍玄道:“他就站在柱子那裏,隻是不肯上前來,看來是來接朕了。”
龍玄聽了興武帝這話,隻覺遍體生寒,也虧他是個心智強勝之人,才能忍著不順著興武帝的目光看過去。
“他的後心還有箭插著,”興武帝對龍玄幽幽地說道:“你將他射死的?”
“絕無此事,”龍玄道:“父皇是看錯了,大哥一會兒就會從東宮來了,這裏是長明殿,怎麼可能有這等神鬼之事?”
“龍玄,”興武帝笑了起來,笑容悲愴,“你為皇之後,記得去一趟護國禪寺,讓拂衣帶你去一次九重塔。”
“真有這九重寶塔?”龍玄驚道。
“有,怎麼會沒有?”興武帝道:“到那時你就會知道,我龍氏一族的江山是怎麼來的了。”
龍玄在想,自己的父皇這是又神智不清了?這是又一句不可信的胡話嗎?護國禪寺他去過不止一次,那寺裏就沒有高達九層的塔!
“你果然是覺得江山在手了,”興武帝卻在這時對龍玄道:“朕說了傳位於你,你就是這樣領旨的?”
龍玄忙又肅穆了神情,衝興武帝叩首道:“兒臣才疏學淺,難堪大任。父皇尚且安在,兒臣萬萬不敢領父皇的這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