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前,男人孤絕的身影默然佇立,蕭索中透出一股凜冽的寒意。陰鶩的目光沉沉凝注在樓下兩個小的幾乎看不清的身影上,狠絕中又透著一股難言的悲涼。
他久久地站著,直到那兩個愈來愈小的身影終於消失在眼簾中,方才疲憊地坐回到椅子裏,渾身像是被抽空力氣般的疲憊,掛著淤青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頹色。
屋內是一片狼藉,傑森無聲地站在他身後,麵上盡是擔憂,見他回轉身來,默了半晌,才遞上毛巾,低聲道:“boss,您先擦一下吧。”
顧傾雲接過毛巾,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汙,便隨手擲到一邊,再抬眼時,神色已似恢複如常,但那股比以往更甚的寒漠,卻是徹骨地讓人心生寒懼。孟如顏正拿了醫藥箱進來,見狀也不禁駭的怔住。
“傑森,事情辦好了沒有?”冷淡的聲音,周遭的空氣立時便降了許多溫度。
“是,已經按您說的做了。”傑森恭敬地回答,內心卻不由微起波瀾,boss用這樣的方法逼林念遠回到身邊,即使能達到目的,也隻是互相折磨吧!
顧傾雲聽後輕輕揚了下嘴角,帶出一抹森峻的微笑——遠遠,你是逃不開的,我會在這等著你,等你來求我。
孟如顏雖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卻敏感地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她想起顧傾雲方才將林念遠擄到懷中的舉動,腦中驀地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一時間心亂如麻,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道:“顧大哥,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醫院。
換藥室內,護士用沾了酒精的棉棒輕輕擦拭著李逸凡布滿傷痕的俊臉,即使動作已經盡量放輕柔,被擦的人還是忍不住疼地打了個寒顫。
林念遠愧疚地看著齜牙咧嘴的李逸凡,心中卻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另一個人。
這兩個人,似乎都沒對對方手下留情。方才,顧傾雲的臉上,也是布滿了這樣大大小小傷痕。他會疼吧,現在,他的身邊是不是孟如顏在幫忙包紮呢?
心中一痛,擔憂與悲傷瞬時便如潮水般紛至遝來,念遠不由抓緊了衣角,下一秒,冰涼的手指卻被另一雙溫熱的大掌緊緊攥住,她一驚,本能地掙紮起來,想要從他手裏抽出,卻敵不過他的大力,手被那絲溫熱霸道地包圍著,半分都動彈不得。
“逸凡,放開我!”她一時羞怒交加,看著他的眼睛低低叫出聲來。
護士小姐不知何時已經上完藥走了出去,換藥室內隻剩下他們兩人,李逸凡這樣一攥,氣氛霎時變得有些沉鬱。
“不,我不放!”眼裏透出一股堅定,心下卻又是憤怒又是心疼,李逸凡同樣直直回視著她,神色中竟是平日裏從未看過的怒極,未幾,他微微一歎,無奈道:“阿遠,為什麼不和我說,自己一個人扛著,不辛苦嗎?”
指尖微微一僵,林念遠愣了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嘴角緩緩溢出一抹難言的苦澀:“你都知道了嗎?”
“我……”李逸凡看她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又更加白了幾分,心中也不由跟著抽痛起來,頓了頓,方才說道:“我是知道了。阿遠,我知道你喜歡的是那個男人,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卻什麼都不說,根本就不是真的愛你啊!可我跟他不一樣,阿遠,我說過的,我可以做你的肩膀,可以讓你依靠,你為什麼就不看看我呢……”
“不要說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林念遠突然用力地捂住耳朵,神色間盡是倉皇與無助,搖搖晃晃的身軀和慘白如紙的麵容讓李逸凡驚慌不已,說話間眼淚已經順著臉頰不可抑製地流了出來。
“好,不說了,我不說了。阿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傷痛與愧疚一起湧上心頭,李逸凡不顧身上剛剛處理好的傷勢,用力將哭泣著的女孩擁進懷裏,想要用溫暖安慰她此時此刻手上畏寒的心,張了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所有的話語都變得幹癟無力,生澀地說不出口。
眼睛像是開了閘的堤壩,那些強忍許久的淚水再也承受不住地涓涓湧出,一發不可收拾。
林念遠放肆自己在這個雖然帶著血腥卻溫暖幹淨的懷抱裏哭了許久,那些埋在心底深處的悲傷與無助都在此時一一地宣泄出來。她知道他會縱容,知道他不會嫌棄自己哭花了他的衣服,知道除了他以外,沒有更適合的人可以讓她傾訴。所以,對不起,便讓我在你的懷裏為別的男人再哭一回,這之後,我會想辦法去忘記。
不知過了多久,換藥室的護士小姐似乎已經進來兩三次,卻都撞見兩人緊緊相擁的場景,於是便又尷尬地退了出去,悄悄地,沒有打擾到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