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本該是萬籟俱寂的病房此刻卻燈火通明,一室壓抑的氣氛中,女孩纖弱的嬌軀完全陷入男子高大的身形裏,顧傾雲將林念遠緊緊摟在懷中,下巴已經從她頸間稍稍撤離,轉而抵住她的發頂,這樣親密又霸道的姿勢,無處不在宣示著他對她的占有欲,以及,一絲微不可查的害怕。害怕拒絕,害怕失去,害怕即將發生的所有不可預測。
林念遠被他這樣緊緊地縛在懷中,略有些晦暗的眼眸出神得看著前方,到現在為止,她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不,準確地說,是在之前,在顧傾雲開始說話,甚至是在他出現在婚宴現場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了。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喜歡顧傾雲的,不管幾年前林家曾經發生過什麼,不管顧傾雲一個月前又對林家做了什麼,她都清楚地明白,他對自己是上心的。
但是,就算沒有這些個前提,她也無法再視他如陌生人,因為,他已經走進了她的心裏,很早以前就走進了。她的心很小,他進來以後,就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所以,當婚宴被他打斷,她看著他帶著一身風塵真切地出現在自己麵前時,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是歡喜的,因為這歡喜,她甚至忘記了對逸凡的承諾,忘記了對媽媽的保證,忘記了所有的需要她履行的責任……
她的眼裏,隻有這個男人,在那樣極其歡喜的一個時刻,她滿腦子裏都隻有這個男人,那些被她壓抑了許久的思念與難過,在那一刻全部像泉水一般噴湧出,洶湧地無法遏製,甚至想著,如果他說帶自己離開,就一定伸出手給他讓他帶自己離開,不去想會不會還受傷害,不去想自己會欠了誰,隻要跟他走就好了,這才是自己想要的。
可是,當昏迷後再次醒來,當她的意識已經逐漸清明,她卻又想起了自己所要擔負的責任,想起了自己所欠下的情分,所有的因為太過幸福太過激動而忽略的事情都被她一一記起,於是,她又想退縮了。
壓在她身上的擔子太重,與逸凡多年的情分,跟媽媽做的不會再跟顧傾雲有所牽扯的保證,以及,顧傾雲再次對林家所做的逼迫,這些,都又重新成了她的顧慮。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坐了許久,以一種這世上最親密的姿勢,卻在時間點點滴滴的流逝中,心與心的距離再次逐漸變得疏離。
林念遠被挾製地動彈不了分毫,所以看不到身後人向來犀銳的眼眸中此刻所泄露出的期待與慌亂。那是一種很糾結的目光,就像是在等待宣布彩票中獎號碼的彩民,明明很想知道結果,卻又怕出來的結果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顧傾雲本就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所以,在林念遠醒過來後,他果斷地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即使不知道結果如何,即使會不被原諒,可是,那又怎樣,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讓她明白自己的心,讓她知道自己的愛,這樣的話,即使她不原諒,不跟自己回去,他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帶她走,以愛為名,將之束縛。
也許他依舊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也許他所做的一切會讓她反感,但是,他直覺這樣做是對的。
如果兩個人中必先有一個人做出讓步,他想,那個讓步的人,其實是自己,雖然所作所為一直都很強勢,卻有哪一次,是真正地硬下心來傷害過她?就像是現在,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要帶她走,這樣做的原因,隻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心底一直都有自己。所以,帶她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林家的事情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隔閡,若不是這事,便不會讓遠遠誤會自己的愛隻是愧疚,可正是這樣,才讓他明白了遠遠的在乎,因為在乎,所以容不得自己的愛情裏有一點的雜質。
可惜這個道理,他也是到了現在才看明白。如果早就看透徹,又怎會再添以前的那些錯誤與糾葛,他和遠遠,又怎會像現在這般互相深愛卻又互相折磨。
以他這樣聰明的大腦,都是到了現在才弄明白,那麼遠遠這丫頭,定是需要更久才能看破吧。而且,照她那樣倔強的性子,就算看清了自己的心,也不會很快地接受再次接受自己吧。
不過,還好,至少他們之間現在已經有一個人開始透徹,既如此,便由他,一步步引導她,直到她接受這份愛的那一天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