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德就這樣離開了禦書房,雖然他此刻還穿著常服,但宮中不論是侍衛還是太監亦或是宮女,每一個人都認得他的模樣,他的臉比那身國師服還要有地位,是他在宮中隨意行走的憑借。
嶽震幾步蹦到門邊,探出頭去,看著秦天德的背影消失在月形拱門之後,這才關上房門,回到趙昚麵前:“官家,怎麼樣,我沒有說錯吧?狗官就是那種嘴硬心軟的家夥,你對他越是親昵越是信任越是依賴,他就越是難以自處,越是不會對你不恭。
不過我覺得你裝的很想,我在那邊偷聽,有時候我差點以為你不是裝的呢。”
此刻趙昚的臉上哪還有秦天德在時的嬉笑之色,輕歎了一口氣,抬手親昵的摸了摸嶽震的腦袋:“天下人皆羨慕朕能夠登上皇位,其實朕很羨慕你,能有一個疼你教你的姐夫。”
“官家,你的話我聽不懂,論起來,他不也是你的姐夫麼?”
趙昚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隻是回到了書案之後,坐了下來,在那一刻身形顯得是那麼孤寂。
他是大宋第十一位皇帝,但卻不是第十位皇帝趙構親生,原本這個皇位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但卻因為兩場兵變和一個人導致他連太子都沒有當過,入宮才一年就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親生父親趙子偁已經故去,他現在的父親是趙昚,是那個將皇位傳給他的太上皇,但他很清楚,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父子情深,他甚至在上次與趙構的對話中感覺到了一絲不甘,似乎趙構去年將皇位禪讓給他時,並非完全心甘情願,而秦天德在其中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這不是他胡亂猜疑的,而是因為趙構如今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德壽宮太監總管王富貴和德壽宮侍衛統領遊少堡對他一直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怨恨。
兵變當日趙構和秦天德究竟在選徳殿內談了什麼,已經成為一個永遠的謎題,也是一個禁忌的話題,雖然有不少人好奇,但卻沒有人膽敢打探。
曾有大太監拐彎抹角的想要從王富貴口中套得什麼,結果被王富貴命令遊少堡擒下交給趙構,最後這名大太監被活活杖斃。
不過有一點趙昚可以肯定,趙構之所以在不是完全心甘情願的條件下,禪讓皇位,秦天德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秦天德完全是在替他爭奪皇位。
他本來有機會可以使自己跟秦天德的關係就像嶽震跟秦天德之間的那般親密,然而由於種種緣故錯過了。如今他貴為一國之君,絕對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不論是他自己還是秦天德都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的出現。
他很孤獨,也很寂寞。由於他的特殊身份,他的喜怒哀樂不能輕易顯於色,他心中的話不能隨意告訴別人,唯一能夠讓他信任,聽他述說心事,陪他一同分享喜怒哀樂的隻有他的姐姐趙茜,隻可惜他不能經常出宮。
除了趙茜外,如今的秦天德麵前也能算上一個,隻是秦天德明顯不願將他當成小舅子,而他也無法像信任趙茜那般完全信任秦天德。在他眼中秦天德始終是一個外姓人,讓他有所顧忌。
說來也可笑,秦天德以莫名的手段頗是趙構禪位,而趙昚也正是因為秦天德這個莫名的手段,對秦天德產生了一種新的顧忌,雖然他知道秦天德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為他好。
這是皇帝的悲哀,曆史上早就有教訓表明,作為一個皇帝,絕對不能無條件的信任一個人,尤其這個人還是可以隻手遮天的權臣。
不過目前他好歹還不算完全的孤單,他還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等到這個人完全成長起來後,他也就已經能夠習慣於高處不勝寒的雲端了。
看著麵前一臉困惑的嶽震,趙昚輕輕招了招手,將嶽震喚到他的身邊,輕輕撫摸著嶽震的小腦瓜,說道:“還想不想吃上回你在朕這裏吃過的那種五彩顏色的糕點了?”
“想!”感受到趙昚的情緒波動,一道明亮之色在嶽震眼中一閃即逝,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露出了歡快的神色。
與此同時,皇宮宮門外已經沒有什麼人出入了,散朝之後的官員們各奔去處,唯獨樞密使胡銓和工部侍郎陳規站在宮門外不遠處的柳樹下,竊竊私語著什麼,不時瞟一眼宮門,似乎在等什麼人。
“元則兄,那小子怎麼還不出來?”
陳規沒好氣的瞟了眼胡銓,說道:“邦衡,到現在你還是對國師那麼不客氣?”
“嗬嗬,習慣了,這小子是再是太奸猾了。”胡銓說著話又瞟了眼宮門,“我承認我之前的確懷疑過他,誰讓他要一直隱瞞咱們?都是一起在淮陰經曆過風雨的,為何他就是不肯信任咱們?事事都要隱瞞,而且還做出那種囂張惹人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