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早已日落西山,早春天氣陰涼,落日後失去暖意更是涼嗖嗖的,山風呼呼嗚咽地吹著,加上如蒙大敵的緊張氣氛尤其讓人發顫。
清幽的月悄悄爬上天幕,由山頂望去,看得特別清晰。
四月初的上弦月不甚圓滿,彎彎的半輪一麵平直像被削去,兩角尖尖環了半圓,斑駁著些許灰白的點,發出慘淡的光。
薛楚涵仰頭望著,悄悄歎一口氣。
垂下眼眸瞥見桌麵攤開的清屏山地形圖,又猛然抬頭看著那月,恍然大悟。
“有了!你們瞧,這西南宅院坐北朝南,北麵正是陡峭的懸崖,多清泉瀑布,地勢凶險,故不需設防。而東西兩麵乃是極緩的斜坡,最容易發動進攻,我們需加強人手守著這裏,南麵則由剩餘之人平均分布來緩住黑衣人的攻勢……”
群雄皆覺得有理,不由得眾口交讚,一致通過。
許之擎道:“如今之計,也隻能如薛賢侄所說的做了。”
“阿彌陀佛,貧僧認為首先是將餘毒未清的群雄轉移,好生休養,否則若黑衣人殺進來,首當其衝受害的便是他們。”
靈空大師靜然張開眼眸,補充道。
鍾灝拍手道:“這個好辦,我們立刻將仍需休養恢複的人扶到改造成觀月亭的瞭望台去,那兒地勢高,入口窄,最是易守難攻,倘若第一陣線守不住了,我們仍可撤離到瞭望台上去。”
眾人雲集響應,正覺天衣無縫大事可圖之時,不料風雲再變,一人踉踉蹌蹌地跌跑進來,正是昌乾派弟子威士達。
他滿臉按捺不住的驚惶:“大批黑衣人已攻至門外三裏外,不足一刻鍾他們便會破門而入!”
眾人大嘩,想不到敵人這麼快便到達。
就連輕塵等人也不由得暗暗吃驚,本來見他們身手矯健已不敢輕視,但沒想到,他們比想象中的還要難纏。
薛楚涵與輕塵隔著人群對望一眼,均看到了彼此臉上的憂色。
仍是鍾灝最先反應過來,大聲喝道:
“還愣著作甚?立即轉移!”
所有人如夢初醒,隻聽薛楚涵道:“我守東麵!”
“老夫亦守東麵!”許之擎義不容辭道。
青聯幫首徒陳海,第二大弟子高門與自然跟隨師傅。
靖安大俠應道:“如此甚好,那西麵便由我與靈空大師把守罷!”
鍾灝大聲道:“帶上我一個!”
應和者眾多,於是西麵又增昌乾派首徒於東江,長老李一帆等人。
輕塵不便遠離聖盟中人,故與餘下的人去守南麵。
中毒太深失去交手能力的十二人被帶到瞭望塔上去,輕塵叮囑道:
“莫要忘了備好大量飲食與水!”
薛楚涵想了片刻道:“帶上火具,在瞭望塔上設立點火炬。”
見迎來許多人不解的目光,他凝重道:“我們若不尋求增援,怕是走不出這西南宅院了。”
此言落地,所有人麵麵相覷,心跳似乎都靜止了片刻。
年輕一輩中就數薛楚涵最是沉穩,非到了最危急的情況下,他斷不會這般說。
縱使還有些許懷有僥幸心態的人,聽了這話都不得不認清事實。
靖安大俠環繞眾人一圈,氣勢如虹高呼道:
“眾弟兄們!此時乃是我們生死存亡的時刻,敵人來勢洶洶,我們必須拿出看家本領,與其決一死戰!”
這話大有壯士一去不複返之悲壯感,呼呼的山風繞著山頭呼嘯而過,倍添夜色的淒惶。
所有人轟然應和,呼應聲回蕩在山間,遠遠地傳來回聲陣陣。
薛楚涵緊緊瞧著輕塵,無奈隔著人群無法靠近,他隻能隔空輕聲道:“你要小心。”
輕塵讀懂他口型,心下了然。凝神望去,唇瓣輕啟綻開一個清麗無雙的笑容。
劫難當前,生死之時,任何阻礙都不能再成為她禁錮自己內心的桎梏。
薛楚涵也笑,正因他讀懂了她粼粼發亮眼眸中的含義。
她說:“你也是。”
於是各就各位。
眾人迅速歸位後,腳跟未穩,一排黑煙似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好似憑空出現在暗夜裏一樣。
他們用黑布蒙麵,除了一雙不帶一絲感情的木然眼眸裸露在外,全身皆著黑衫黑鬥篷,掩在夜色裏幾乎隱形。
步伐輕靈不一卻行動迅猛,上百人包抄過來竟毫無聲息,不驚起一絲塵土,仿若陰曹地府間的妖魂鬼魅,令人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