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薛平的世界裏漸漸變得不重要,養傷的日子裏,除了吃喝拉撒睡,他基本就是在發呆。他再也不做夢了,閉眼後許久才能入睡,腦子裏一片空白,醒來後隻覺得頭痛欲裂。
天氣慢慢轉涼,坐在洞口,薛平能明顯感覺到寒風開始變成他最大的敵人。他覺得自己應該熬不過這個冬天。即便是熬過去了,養好了傷,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該做什麼。在西門府上生活了十六年,突然離開熟悉的環境,還是以這種方式,讓他徹底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開始下雪了,一朵一朵的小雪花飄落在洞口,薛平伸手輕輕接住,雪花貼在他掌心融化。往年這個時候曹銀霜一定會拉著他在後院堆一個小雪人,然後給小雪人取名叫平平。想到這些,薛平感覺到胸口的傷口又有些隱隱作痛。
下大雪了。
薛平照例在發呆,心想被凍死應該沒那麼痛苦。這時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好。”一個小乞丐站在洞口,看著薛平。
“我能進來嗎?外麵好冷。”
“我能進來嗎?外麵好冷。”小乞丐見薛平沒有理會自己,又問了一遍。
薛平兩眼無神地看了看小乞丐,“進來吧,這洞又不是我的。”
“裏麵真暖和。”小乞丐搓著手坐在薛平對麵,時不時往手裏哈著氣。
“你的饅頭能分點給我嗎?”小乞丐又盯上了薛平吃了一半的饅頭。
薛平沒有說話,看著外麵,僵硬地點了點頭。
小乞丐一把抓過饅頭,兩三口就咽了下去。
“有點硬,不過真好吃,好久沒吃這麼好吃的饅頭了。”小乞丐一本滿足地呼了口氣,拍拍肚子。
小乞丐來時是正午,雪雖然大,洞裏還算暖和。到了晚上,氣溫驟降,寒風變成了一個殘酷的施虐者。小乞丐隻穿了一件連體的破長袍,說是長袍,其實就是在麻布米袋上開了三個洞套在身上而已。他凍得縮成了一團,像一隻受傷的小老鼠。
薛平看著他,心裏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曹銀霜。於是他把自己的毯子披在小乞丐身上。
“你不冷嗎?”小乞丐拉緊毯子,生怕薛平要回去。
“不冷。”薛平確實沒說謊,雖然他傷還沒好,但他居然感覺身體還有些發熱。
“真的不冷嗎?”
“那你把毯子還給我。”
“……”
“怎麼?”
“好吧,我不問了。”
雪夜總是比較長,苦難的事也是如此。
“你識字嗎?”小乞丐縮在毯子裏問。
“恩。”
“我也識字,但是識得不多,兩個木字放在一起念什麼啊?”
“林。”薛平念了一遍。
“林。”小乞丐跟著念了一遍。
“你好,我叫林。”小乞丐怯生生地說。
“林隻是姓。”
“啊?姓是什麼?”
“……”
“不說就算了。”
“姓隨父輩,其後冠之名,便是你的名字了。”
“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那你叫什麼?”
“薛平。”
“那你姓雪咯?”
“薛!第一聲。”
“什麼是第一聲?”
“……”
薛平在雪上用小木棍寫了個薛字,這晚月光正好,照得地上一片銀白,竟然有些刺眼。
“薛,別管第幾聲,念薛。”
“原來長這樣啊,我還以為是雪呢。那我沒有名,就叫林可以嗎?”
“也可以叫林氏,不過這是貴族才用的。”
“氏是什麼啊?”
“……你知道月亮嗎?”薛平決定擺脫小乞丐的糾纏。
“當然知道啊,就是嫦娥娘娘的仙宮。”
“用嫦娥的仙宮給你做名字可好?”
“林仙宮?好啊好啊。”
“……”薛平一頭黑線,“林如月,怎麼樣?不過有點像姑娘的名字。你是男是女?”
“……”小乞丐一頭黑線,“我是女的。”
“那就好了,就叫你林如月了,好了,沒事就休息,別再問這問那了。”
小乞丐倒是聽話,果然沒有在問薛平問題,一個人捂在毯子裏念叨著,“林如月,林如月,林如月……”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還是睡著了。
次日,小乞丐林如月走了,帶著薛平送給她一張毯子和幾個硬梆梆的饅頭,一臉滿足。
過了幾天,薛平也走了。
在距離平原西門家數百裏外的一個小鎮上正上演著一樣別開生麵的比武招親。擂主是隼風鏢局的總鏢頭,他已經擺了幾天的擂台,但卻沒有一人上台打擂。至於為什麼會如此,原因很簡單,女主太胖了。總鏢頭的寶貝千金足足有兩百多斤,而且個子不高,橫看豎看竟是一般長短。當地人背地裏都叫她“秤砣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