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不知他說什麼,保持強笑,謝彥將手中折扇塞在江鼎手中,道:“這是我這次來的畫作,希望你不要嫌棄,留作紀念。”
江鼎隻得收下,見謝彥要走不走,作依依不舍狀,心中惡寒,突然想起一事,道:“道友留步。”
謝彥立刻轉身,熱情道:“江道友有何吩咐?”
江鼎問道:“敢問道友,前兩天來到山府,說有驚才絕豔的人物,不知指的是誰?或者你還沒找到?”
謝彥擺了擺手,道:“找到了,就是你們府中一位小公子,叫做甄行秋。”
江鼎點頭,正色道:“能問一句,為什麼你沒見過他,就認定他驚才絕豔呢?”
送走了謝彥,江鼎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白希聖不去打擾,隨手把謝彥留下的扇子拿起,刷的一聲打開,哂笑道:“跟我想的一樣。”
江鼎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一看之下,不由驚道:“這是什麼呀?”
但見雪白的扇麵上,畫著一堆橫七豎八,如毛線球一樣的線條,靠的近了,變成了一坨一坨,別說畫作,就算是小孩兒塗鴉,也比這東西多了幾分美感。
白希聖道:“我早就知道。當時在山上,他對著一個彈琴的美人作畫,後來把畫棄了,我看過一眼,就跟這差不多。就算把墨研好了,往紙上一潑,潑出個圖案來,也比他的像幅畫。”
江鼎仔細看了去,越看越是皺眉,道:“你說他是不是……”
白希聖道:“腦子有問題?我也是這麼想的。”
江鼎搖手,白希聖不理會,接著道:“你周遭的人,大多數腦子有問題。當然出問題的方向各不相同。”
江鼎道:“自然,還是你的方向最為卓爾不群古代接生婆。”
白希聖道:“不敢,當屬你萬嶽歸宗,一覽眾山小。”
江鼎再次打開扇子,悠悠道:“驚才絕豔……真是好評價。”
過了兩日,江鼎還是去看望甄行秋了。
春日之中,滿池春水新綠,碧波蕩漾,融著昭陽明光,金光點點。
這一回帶路的,還是那位英武男子,是甄行秋的頭號護衛。江鼎已經知道,他正是巽風三十六騎的老大。
走過湖岸,遠遠能看見水中涼亭之前有人影。江鼎還記得第一次看時,正是聶參在亭中舞劍。
依稀看去,這次的人影也是聶參,然而卻是靜止的。也不是站立,而是跪著。
聶參直挺挺的跪在亭前,如推倒金山,彎折玉柱。
江鼎駐足,道:“這是怎麼了?”
領路男子淡淡道:“沒什麼。”語氣之中,有幾分不滿,也不知是對誰。
江鼎道:“你一定知道。”他略一沉吟,道,“聶參說過,要求甄公子修道的事。難道是因此被罰跪?”
那男子遲疑了一下,道:“公子說是,那便是吧。聶參昨日求見公子,想要辭別。公子讓他跪在此地,堅持七日,便放他離開。”
江鼎怒上眉梢,道:“這是什麼道理?一開始不就說好了,辦成三件難事便可離開?現在事情辦成,又臨時要他跪七日,難道之前的許諾都是放屁麼?”
那男子道:“小人不過一個下人,怎麼知道其中緣故?不過他是公子的人,我們都是公子的人,隻要一日還是公子的人,公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說到這裏,他垂下頭去,用極低的聲音道,“我以前就說過,讓你不要攛掇他不安分,這不是好事。您可以隨意妄為,苦的是他自己。”
江鼎氣笑了,調轉方向,走入涼亭之中。
聶參跪在亭前,身子如鬆樹一般挺直,精神也還好。畢竟隻是第一日,以他學武多年的體力,支持還算輕鬆。
但可以想象,最後幾天必是艱難的磨難。
江鼎走到他麵前,彎腰問道:“如何?”
這一問,是問他身體好不好,也是問他氣不氣,怨不怨?若是氣惱不平,江鼎便替他出這個頭。
聶參懂他的意思,頷首道:“安好。”又低聲懇求道,“求公子不要節外生枝。”
江鼎抬頭,見他和涼亭不過數尺距離,就這數尺,卻是天壤之別。若跪在亭中,至少有亭頂遮蔽風雨,隻因挪出來數尺,日曬雨淋,便能直接侵襲——這當然不會是聶參自己的主意。
“還真是過分啊。”
聶參低聲道:“我也曾聽說,有凡人為登仙門,在仙宗門前跪叩登山,一步一叩,櫛風沐雨,方顯誠心。我雖得師父看重,省卻了這一步,但得來容易,也未必是好事。現在將這一功課補上,也是應當的。”
江鼎歎了一聲,不再多說,按在聶參肩頭,一絲真氣緩緩度入,傳音道:“支持不住時便催動,料也無妨。”說罷轉身出亭。
“但願這是最後一次,別再玩其他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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