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半蹲下去,一隻手牽著林塵,另一隻手輕觸著地麵,林塵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仿佛一鬆開就會丟掉什麼重要的東西,非常重要的,絕不能失去的東西。
像是虛空中有人敲擊琴鍵,流淌出了歌聲,赫爾起身,圍繞著林塵跳起舞,那動作優美而舒緩,似水般溫柔,光是看著都覺得心安。
她的舞姿輕靈,像黑天鵝漫步在月光下的皎潔湖麵上,優雅的伸直脖頸,她赤裸的,雪白的雙腳輕觸地麵,林塵仿佛能看見絲絲漣漪。
不,不是錯覺,確實有什麼在改變,像夢境崩碎一樣,那小巧的腳有力的踏擊在地麵上,在虛空裏,於是有泛著幽蘭色光芒的碎屑飛起,整個世界正在緩慢的重構,地麵支離玻碎,化為升入夜空的繁星,那下麵裸露出寒冰、雪、和刀劍,草原以驚人的速度蒸發,藍天和白雲霧一樣散去,像有人撥開了它們一樣,有清澈的,冰冷的月輪劈入這一望無盡的冰原,林塵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月輪,它半沉在地平線上,散射著清冷的輝光。
那些刀劍的枯骨不規則的凍結在冰麵上,一半裸露著,一半被封在冰裏,它們略微倒伏著,以他和赫爾為圓心,像是群臣覲見,林塵忽然就明白了,或者,莫不如說說想起了,所謂‘埋骨地的王’這個稱號的涵義。
這是刀與劍的埋骨地,是英靈的墓場,是神明的終焉之章,好像能想起來什麼了,又好像並沒有,有什麼畫麵,模糊不清的,能微微記憶起一些,微微回想起一些,又或者,那些東西大概從沒有消失過,隻是被選擇性的遺忘了,但那是真的記憶麼?或許,隻是孩童無聊的想象,自我慰藉時無聊的意淫?
人會欺騙自己,林塵心裏很清楚,他有些機械式的抓著女孩的手,腦海中過電影一般的放映著那些模糊的畫麵,那是雨夜或者朗晝,並不能分辨的清,不如說,什麼畫麵都看不出,但胸口卻莫名的發脹發痛,像是那模糊不清的記憶或者非記憶裏透著那麼多哀傷和悲苦,潮水般洶湧著襲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於是終於被那感覺抓住了,可眼睛拚命的酸澀,卻幹涸的流不出淚來。
他看著赫爾,赫爾也看著他,那是美麗而又不會過分繁複的舞蹈,每個動作的張力都恰到好處,每一個起承轉合都有著精心的安排,林塵並不懂舞蹈,當年朋友帶他去看那聲名遠揚的‘天鵝之死’時,他也隻是僅僅覺得演員動作熟稔而已,也許是不曾真正抗爭過什麼,所以看不出那隱喻的‘人類與命運的宏偉抗爭’。
但他確實的感到美好,在此刻,在月輪清冷的銀輝下,在掌心溫潤的觸感中,在少女優雅而淒美的舞姿裏,在埋葬刀劍枯骨的冰原上,有什麼東西忽然間俘獲了他。
好像有人在耳邊說著熟悉的話,能把人拉回到久遠的記憶裏去。
‘我為軀幹的王,你為魂靈的王’
‘不要哭,我會回來找你的’
‘沒有什麼是永恒的,但我不希望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