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湯鍋早已不在爐灶上了，景赫卻端端正正地坐在飯廳的餐桌前。桌子上是現成的食物，都用蓋子蓋著，中間是一個瓷質的湯鍋。因為那個夢，澈兒乍見到景赫，竟是本能地心虛，好像兩個人真的發生過什麼一樣。
“哦，對不起，我睡著了……”澈兒站在飯廳和廚房的交界處，手指不自然地絞在了一起。最近她的小女生的動作越發多了起來，隻是她自己還沒發現。
“下次別在外麵睡了，免得著涼。吃飯吧。”景赫在說到吃飯這幾個字時才看了澈兒一眼，之後目光也馬上移開，用一隻手挨個去掀容器的蓋子，然後為澈兒盛湯。澈兒忙搶上一步幫忙，但是景赫沒有理她，澈兒也隻好看著他用一隻手忙活。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他，這樣有可能傷了他的自尊。
“怎麼就你一個人？”平時吃飯的時候，會有仆人在身邊填個湯盛個飯什麼的。雖然澈兒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和景赫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獨處，但因為目前兩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有人在旁邊也省得尷尬。今天就景赫一個人，所以澈兒才會發問。
“她們早都吃過了，我讓她們先走的。”景赫不緊不慢地說，將湯碗放到了澈兒的麵前。
澈兒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可不，都晚上九點了，又驚訝又愧疚地問景赫：“你一直在等著我？”
“吃吧，不需要我再熱一遍吧？”
“這些都是你熱的？”澈兒沒動，滿臉疑惑地看著景赫等答案。
“我又不是廢人。”景赫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沒等澈兒就開動。澈兒也不好再問什麼，想想平時正常開飯時間是晚上六點整，現在整整遲了三個小時，景赫難道就一直在這裏等著，看著滿桌的飯菜不動？還因為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來，要不斷地去熱這些東西？澈兒覺得景赫真是傻，可是又覺得有說不上的甜蜜。
兩人小時候在紐約李子高那裏養成了食不語的習慣，這個習慣在澈兒和景赫在新加坡的時候曾一度被打破，但如今兩個人各吃各的，卻不是因為這個習慣。澈兒原本有一肚子問題，但是看著景赫很嚴肅的樣子，就打起退堂鼓，並且，那些問題也很難問出口。
澈兒其實滿腦子裏纏繞的都是那個夢。說也奇怪，如果是平時，就算是醒來夢會記得一陣子，但是過幾個小時也會忘掉了，可是今天這個夢簡直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開始懷疑，那是不是就真的發生過。
尤其是，她夢到了景赫吻她，醒來的時候雙唇還真的看起來腫腫的，這總不會是自己好端端的就這樣吧？還有，景赫知道自己在外麵睡著了，那麼將自己弄回房間又蓋上毯子的人……
澈兒時不時地偷偷瞄景赫一眼，幾次鼓起勇氣想要張嘴提問，都沒有問出口，就這麼糾結來糾結去，景赫都快吃完了，澈兒還拿著雙筷子在碗裏戳來戳去。
景赫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啊？沒，沒啊……”澈兒猛地仰起頭看景赫，腦袋被她搖成了撥浪鼓。
“你以後不要熬夜了。”景赫盯著澈兒的兩個眼袋，又說了一遍，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同樣的話了。
“我在外麵睡著了，是你把我送回房間的嗎？”澈兒看著景赫，急促地問了一句，問完趕緊埋下頭，感覺自己緊張極了。這句話她已經醞釀了不止一遍了，沒準兒是不小心才出的口。現在澈兒都不敢再看景赫的表情，她想要什麼回答呢？是或者不是？如果是，那麼那個夢……
其實澈兒緊張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如果那個夢是真的話，那麼她就又一次錯過了和景赫的親熱。上一次是醉酒，這一次依然腦袋不清楚，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嗎？
“是。”景赫並沒有覺得這個問題有多麼難回答，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澈兒的筷子嘩啦一聲就掉到了桌子上，其中一支滾了兩下，順著澈兒的身體滑落到了地板上。澈兒忙借著撿筷子的機會彎下腰去，以掩飾她突然漲紅的臉。
原來那個懷抱是真實的，這下可以確認了，可是那個吻，他似乎一點不在意似的。在她睡著的時候占她便宜，他難道不應該羞愧一下嗎？看他現在那叫一個坦然自若，澈兒倒有點兒疑惑了，倒好像她這個被偷襲的做了壞事一樣。或者，那個吻真的是自己從那個懷抱引申出來的美夢？
人家僅僅將他送回了房間，之後，都是自己夢到的？
“你那個是不是要來？”景赫在澈兒低頭撿筷子的工夫又為她取了一雙，等她直起身體之後遞給她，同時不明不白地問了一句。
“哪個？”澈兒不明就裏。
“就是……那個……”景赫低頭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
澈兒愣了一下。如果不是景赫突然變得局促的態度，她還反應不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可一旦反應過之後，她也不自在了。可是，當年他們一直不避諱這件事的，也許是因為那時候澈兒小吧，也沒把景赫當男人。
“我，其實，可以不讓它來……”澈兒放下筷子，拿起湯匙，開始在湯碗裏攪動，臉埋得很低，都要埋到碗裏去了。
“你又吃藥？”景赫脫口而出。
澈兒聞言抬頭，“你想起來了？”一定是這樣的。吃藥躲避排卵的事，之前澈兒被景赫說過，這是第二次了，他用了一個“又”字，說明他記得，他記得的事情顯然比澈兒認為的要多。那個預感——就是覺得景赫有事瞞著她的預感，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我……”景赫也愣了，一下子啞在了那裏。半晌，他起身，拉開椅子，轉身就往飯廳外麵走。
“赫，你是不是什麼都記起來了？你告訴我，是不是？”澈兒忽然提高了聲音，對景赫吼道。
景赫站在那裏，那背影在澈兒看起來很陌生。她跟上幾步。她一定要弄清楚，她不要他再繼續逃避了，“告訴我，赫，是你嗎？”澈兒情不自禁地伸出雙臂，想要環住他的腰。就在指尖剛剛接觸景赫身體的一刹那，他突然閃開，“我什麼都不知道，亂說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