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偏房院子內。
黑暗中,一雙銳利的眼睛倏地睜開。
勁射四座的光芒從如鷹般精明的黑眸中湛湛發亮。葉翎絕身著破舊樸素的衣衫,黑夜呼嘯的風將她半束起來的黑發吹拂飄散,幾縷頭發飄散到了白瓷般的臉上,銳利的黑眸甚至比這漆黑的夜晚還要暗黑一些。就像掉進了深黑的千米大井,望不到底。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濃濃的黑霧,思緒卻不知漂泊去了哪裏。
身隨意動,黑發飄舞。冷冽的寒風一陣陣的刺過葉翎絕單薄的身子,將院裏的枯樹吹的七零八落,風與葉子的交錯之聲回蕩不絕。葉翎絕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任憑衣衫鼓起飄舞,靜止挺直的身子與周圍動態的景象格格不入。
微微金光從葉翎絕細白的指尖閃爍著。
一層細細的微汗從葉翎絕的額頭冒出,咬的有些發白的嘴唇顯示出她正在接受著身體內部巨大痛苦的煆煉。
命運的輾轉曲折,靈魂的旋轉漂泊。葉翎絕此時的心底除了平靜,依舊是一片寂靜的湖麵,湖底有沉沉的暗波,在心底隨風浮動。
葉翎絕,葉家內部極力隱藏的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身份肮髒再加上武功平平,葉翎絕從出生起就成為了整個葉家抹不掉的恥辱。
一顆破舊石子,雖然渺小,卻也可以使整盒鑽石掉價。多一滴醬油,雖然看起來不多,卻可以使整鍋湯變了滋味。一顆小小的豌豆,雖然圓滑,卻也可以使公主在厚厚的多疊棉被上方,一個晚上輾轉難眠。
而自己,就是葉家身下的,那顆日日夜夜咯在身下的小小圓滑的綠色豌豆。無論葉家有多大的家產,無論葉家內部有多少傑出的武學天才,無論葉家有多少值得稱讚的獎賞……在這片大陸上,孽子葉翎絕也永遠是葉家身下的那顆磨人的豆子。
【十二年前】
葉家長女葉雪英在生下葉翎絕之後,整個葉家都沉浸在得子的喜悅之中,葉家長老的愛女葉雪英喜得貴子的消息立刻傳遍了大大小小的家族,各大家族的賀禮被紮成大大小小的紅色喜結,堆滿了葉家的大堂。
葉家大堂內。
“葉雪英!”長老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神經性的一跳一跳,“你如果再抵抗我的決定,我葉決再也不會認你這個女兒!”
巨大的清脆響聲,一個名貴陶瓷在眾人眼前綻開,閃爍的破碎瓷片反射著房頂的炫目的燈光。
空曠的大堂內,葉家人們摒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葉決長老的手心緩緩流出濃稠的血液,沿著手指緩慢的滴在平滑的地板麵上,一朵朵小小精致的血花在地麵上綻放,葉決長老卻也沒有運功使細微的傷口愈合,他花白的眉毛緊緊的蹵在一起,甚至因為太過用力,使得兩條眉毛像兩條雪白的小蟲在正在互相鬥個你死我活。
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的葉雪英被巨大的響聲驚得抬起了頭,父親目光中混雜著憤怒和不忍,他紅彤彤的眼圈裏晶晶點點的冒出些水汽,葉雪英目光閃爍的望著父親緩緩流淌著鮮血的手指,目光中閃過痛苦的神情,最後決然的低下頭:“父親,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您可以殺了我,但是——請您不要動我的孩子。”
葉決長老帶血的手指開始劇烈的顫動,地麵上的朵朵血花的位置隨著手指的顫動,也開始飄忽不定起來。“女兒……我的女兒——你、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一滴淚從皺紋縱橫的老臉上滑落,稀釋了落在地上的血珠,“那個男人……他不值得你這樣做!女兒……爹爹求求你,就算是為了我——求你殺掉這個孩子吧……孩子可以再生,可是我……我不能失去你這個女兒啊!”葉決長老早已顧不得什麼長老的矜持形象,此時此刻,他隻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站在葉家大堂內,他不能看到自己的女兒為了那個男人和這個沒有武力的孽子,使自己失去最疼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