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個破電視是十年前買的,擺在客廳裏的抽屜櫃上,已經好久不看了,現在隻是偶爾在吃飯的時候聽聽新聞。
艾米就坐的小沙發位於抽屜櫃的正對麵,看電視的時候倒是不用側身,但是由於電視擺放的高度太高,她總得把脖子仰起來才能看清電視上的圖像。
“好小好舊的電視,”艾米吐槽說,“在美國的垃圾堆裏都能撿到比這更好的。”
現在的時間是19:20左右,所有的電視台都在播放新聞聯播。
“新聞聯播這沒什麼好看的。”我把兩大瓶2.5升裝的百事可樂,還有6罐薯片從房間裏拿出來,並且擺在客廳的小飯桌上。
看見滿桌的不健康飲食,艾米的眼睛裏發出了異樣的光彩。
“看什麼電視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電視開著,這樣才符合吃薯片的禮儀!快、快給我薯片!可樂也要!”
僅可容一人的小沙發上,艾米盤腿坐在沙發墊子上,珍珠白連衣裙下麵露出了粉白相間的條紋過膝襪,她的兩隻小腳丫腳心相對,又放上一隻手伏在上麵,那姿勢很沒有明星風度,但自有一番妙趣橫生的可愛勁。
要是她的性格再可愛一點就好了。
我找出招待客人用的一次性紙杯,倒了3/4杯可樂交到艾米手裏,又拆開一罐薯片的包裝。艾米迫不及待地把薯片從我手裏搶走了,好像我會跟她搶著吃似的。
新聞聯播奏起了背景音樂“登登登登登登登登——”,西裝革履的男主持人說:“現在是國際新聞部分。”
艾米激動得渾身顫抖,梳成雙馬尾的頭發波浪一樣地抖動著,連帶著身子底下的沙發都震動起來。
她把手伸進罐子裏,用兩根手指夾出了一片薯片,鄭重其事地,將薯片運送到她塗著亮色唇彩的嘴唇邊,停了一秒鍾,仿佛在歆享薯片散發出來的誘人香味,隨後她突然張開嘴巴,凶猛如眼鏡蛇一樣將手中的薯片一口兩斷,發出了喀拉的一聲脆響。
新聞聯播的女主持人照本宣科地播報道:“……美國特殊部隊正在約旦境內培訓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分子……”
艾米流下了激動和幸福的淚水。
當然不是因為她的祖國培訓了武裝分子,而是終於吃到了12年來未曾品嚐過的祖國垃圾食品,高油高鹽的薯片。
隨後一仰脖,把紙杯裏麵的可樂都喝掉了。
放下杯子後,她短暫失神,如同吸食大麻的癮君子一樣神遊八極,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印在連衣裙上麵的飛天海豚似乎也跟著喘息起來。
“真有那麼好吃嗎?”我坐在飯桌後麵的折疊椅上,和沙發、電視,組成一個不等邊三角形,不知道是在看無聊的新聞聯播,還是在欣賞艾米吃東西的樣子。
艾米不回答我的問題,她從罐子裏拿薯片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次扔進嘴裏的片數也越來越多,吱嘎吱嘎地大口嚼起來,薯片碎渣沾在她的嘴唇上、手指上,還有許多掉在沙發和襪子上麵。
“我還要!”藍眼睛的美國少女吃薯片的速度,就算是饑餓的朝鮮難民也難以望其項背。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我遞上了另一個牌子的薯片。
“真的不會跟我搶嗎?”艾米把薯片罐抱在懷裏,半信半疑地望著我。
“當然不會了,我又不像你一樣,有一個那麼嚴格的媽媽……”為了避嫌,我連可樂都沒喝,而且用冰箱裏的一瓶礦泉水解渴。
艾米的語氣中充滿了嫉妒:“哼,沒人管可真好!”
她抹了抹沾滿薯片碎屑的嘴,唇彩都被她的手背擦花了,使得她現在看上去有點滑稽,不再是豔光四射的精裝芭比娃娃,而是有了一些凡人的氣息。
她吃薯片的速度慢了下來,偶爾也會跟我聊天。
“你們天朝的新聞節目,幹嘛沒事總報我們美國的事情啊?啊,這種薯片是烤肉味的……”
我開玩笑說:“因為美國是人類文明的燈塔,所以我們拚命介紹他們的成功經驗呐!”
艾米狐疑地半閉了眼睛,很快就重新把眼睛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