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終究隻是嘴上逞強,艾米跟我說了一小會話,漸漸地眼皮就睜不開了。
床上的被褥雖然換了新的,但是枕頭卻沒換,仍然是兩個一模一樣的蕎麥皮枕頭,放在床中間那個是用來給我當抱枕的。
有心理分析說,摟抱枕睡覺的人是缺乏安全感,我個人也覺得這說法有幾分道理,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改不了這習慣,真是超丟臉。
剛想把這隻抱枕拿走,艾米卻柔弱無骨地翻了個身,用胳膊和大腿夾住了我的抱枕。
“我不想拉小提琴了……”
她說著夢話,眉尖微蹙,並且把抱枕摟得更緊,好像那是平時她用來幫助入眠的小熊維尼。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並不使人焦躁,反而有一種平靜心緒的功效。
艾米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她將抱枕緊緊貼在肚子上,下巴壓住抱枕的上部,膝蓋頂住抱枕的下部,睡姿像是小貓一樣。
一呼一吸間,屋內的空氣似乎也因她而柔軟起來了,不知道海報上的李小龍和史泰龍,這兩條硬漢如同門神一樣保護著小女孩入睡,到底會作何感想。
我輕輕地給艾米蓋上了毛巾被,然後關了吸頂燈,不發出腳步聲地走出去了。
晚安吧,小家夥。
我在心裏默默地說道,艾米酣睡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養過的寵物,她睡著了以後是那麼美麗無瑕,那麼天真無邪,同時又那麼精疲力盡。
不喜歡錢,就一定是喜歡你的身體嗎?
完全拒絕相信第三種可能嗎?“任何人接近自己都是懷著各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的童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啊?我攤上那種A片評論員的老爸,還能交到籃球隊的一些朋友呢。
我總覺得,第三種可能還是存在的,總會有人完全不在乎你的財富,完全不在乎你的容貌,甚至你的名字對他也不重要,他關心你,愛護你,隻是希望能看到你快樂,不希望看到你憂傷。
當然,我以上所說的那些,一般出現在主人與寵物之間,要不就是意氣相投的哥們之間,還有血濃於水的親人之間。
至於男女之間,這種被對方的身體所吸引,如今又加上了許多金錢要素的感情,我對它的真實性表示嚴重懷疑。
大屋的雙人床我躺得很不習慣,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思考人生這個嚴肅的命題。
我的人生應該就是從這張床上開始的,據老爸某次喝醉了以後透露,媽媽就是在這張床上懷上我的,那時候我還是個受精卵。
現在已經長得人高馬大的我,重新躺在這裏,有一種宿命輪回、時間錯位的迷幻感。
我的人生在這張床上開始,又會在哪裏結束呢?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
我沒有拉上窗簾,二目圓睜,直視著從天穹上灑下來的雨線。
這種瓢潑大雨,讓我回憶起了初一的時候,和二十八中上任校園老大,打架的事情。
同樣是雨天,我撐著一把黑傘,站在學校的圍牆外麵,盯著圍牆上的一隻躲在房簷下的小貓發愣。
因為下雨大家都著急回家,所以都走得很快,一個舉著黃色半透明雨傘的矮個子男學生,因為雨水打濕了眼鏡,看不清路,不小心撞到我後背上,結果自己反而跌了一跤,傘也扔了。
他跌倒的時候哀叫了一聲,把圍牆上的小貓驚走了,我這才晃過神來,伸手去扶這位羽量級的同學。
沒想到對方擦了擦眼鏡看清了我的臉,立即驚恐地大叫起來:“別、別打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