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趙明月打贏了,並非指她打敗了蛇王,而是頂著萬人聲討的壓力,放下了十天之內給那些反對她的妖一個交代的承諾,如今因為蛇王的真麵目被揭發,鼠王與蠍王等人的死因一並被昭告天下。
不僅她的冤屈被洗清,而且至少能讓那天圍困風華樓的人數減少大半。
鬼王依照當日頒布的詔書,嚴懲蛇王莽拓與勾蛇族族長勾巒並昭告天下。
趙明月在巨蛇王座的審判之下存活,推翻了蛇王長達數千年的殘暴統治,這也算一戰成名,原本對新城主還不怎麼了解的妖,如今對趙明月三個字小算如雷貫耳。
隻是為了這個,趙明月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如果隻是聽不見至少還能用眼睛去看,如果隻是看不見至少還能用耳朵去辨識,同時失去了這兩樣就像是被埋在泥土裏,黑暗,寂靜。
因此,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傷勢如何。
隻能感覺有人喂了她很多次藥,白羽往她眼睛與耳朵裏放了藥,然後用紗布纏住了她的眼耳。
心中極度沒有安全感,分辨不出身邊都有什麼人,都說了什麼。好在空音雪小小的手一直握著她的,雖然很小,但這個時候卻異常讓她安心。
“明月,沒事的。”空音雪說了好幾遍,嗓門也自然而然不斷加大,仿佛大聲了趙明月就能聽見。
但明月毫無反應,隻是在他握緊她的手時,笑著說:“雪兒別怕,沒事的。”
其實有些害怕的是她,畢竟是頭一次失去這兩樣感官,心裏很擔心如果好不了怎麼辦。但轉念又自我安慰,當初差點都沒命了不也挺了過來?如今性命應該是無礙的。
漫長與寂靜的黑暗不知持續了多久,隻知道這次已是白羽第三次給她換藥。
“怎樣?能治好嗎?”趙明月盡量用簡單的語言發問,這樣或許答案也能簡單一些,現在她隻要知道能還是不能好。
白羽並沒有回答,或許是回答了她聽不見而已,空音雪在她手心裏說了兩個字,大概是:“沒事。”
沒事是能好的意思?還是隻是安慰她?
白羽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一直站在遠處觀看的後夕晝麵前:“巨蛇王座下都是瘴氣已經侵染了她的眼睛與耳朵,要複明與恢複聽力,得清除掉她體內的瘴氣。”
“可能清除?”
“不知道。”白羽也不大能確定,被後夕晝冷眼看過來他無奈地拱手,“王比屬下明白,蛇族毒瘴本是能將她五髒六腑也給吞了的,能活下來虧得王庇佑。”
看他依舊不悅,白羽求饒:“屬下自當盡力,也得請王多給些時間。”
後夕晝抿嘴不再言語。
白羽又補充:“她現在這樣的狀態最好別長時間待在黃泉,讓她回九曲城或者是適合人類休養的地方。”
所以她一個活人是永遠不能適應冥界的生活,哪怕平日有修為護體,可身體一旦不舒服就會被這環境侵蝕。
分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趙明月,你又何必擠進來?
該說的已經說完,見主子沒反應,白羽拱手退下。
後夕晝回頭目光看向床邊。
空音雪扶著的趙明月,她一手握著空音雪的手,一手向前觸摸,趙明月看不見的感覺很糟糕吧?聽不見的感覺也很糟糕吧?
其實如果能一戰決定生死也就罷了,隻是沒想到過程會如此磨人。
即便明月聽不見空音雪還是不停解釋:“準備到床邊,明月邁兩小步就好……”
趙明月聽不見幾乎踢到床沿,小小的孩子連忙用冰雪做了一個屏障,明月感應到就站住了腳:“我又要撞上了?所以得愛護眼睛跟耳朵,人的身上可真是什麼都不能少。”
“沒關係,坐下吧。”
趙明月沒聽見隻是彎腰用手摸到了床,才轉身往床上坐下,然後彎腰要脫鞋。
空音雪已經蹲了下來,握住了她的腳。
明月:“這個我自己可以了的。”
空音雪已經幫她將一隻鞋脫了下來,明月伸出來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無奈地笑了笑。
空音雪抬眼看著明月鼻子忽而一酸。
“笨蛋,你做的這些他看不到,你痛苦受傷他也看不到,他有什麼資格要你的眼睛跟耳朵,有什麼資格讓你搭上性命?趙明月,不值得,當真不值得。”
聲音難掩的有一絲哽咽,他低頭再幫她脫下另外一隻鞋,露出細小的脖頸還有柔軟的短發。
後夕晝這一次沒將空音雪趕走,而是看著他做扶著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在明月說“我睡一會兒,雪兒去休息吧”後他應了一聲“好”卻沒有離開,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明月毫無感覺地躺著,忽而有些局促不安地轉過身麵朝窗內,將被子拉高幾乎埋過了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