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我正在房裏拂琴,突然便闖進來一個女子。那女子著張揚的紅衣,眉目間皆是兒郎般的英氣,那時我想著,好俊俏的姑娘,竟半點沒有女兒家的扭捏,而且讓人看上去出奇的賞心悅目。
我隻當她是當朝哪位受寵的公主,來找慕容尋不小心走錯了地方,於是我淡淡的笑了笑對那女子道:“姑娘,尋王爺的屋子在正門那方,莫尋錯地方了,王府,不比別處,亂走不得。”
我本以為她這樣豪爽的女子該是好相處的,怎知我一句話說完後,她隻刻薄的看著我,那眼神裏有厭惡,嫌棄,憎恨。這些年我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了,倒也不覺得難受,隻是覺得,可惜了這麼個看上去合胃口了些的姑娘們竟然也是隨著世俗人眼光的。
那女子口中說出的話也是字字誅心,她道:“你便是那個舞女?天下兵馬大元帥家唯一的後人?嗬嗬,真是不知廉恥,做了風塵女子竟還敢肖想尋哥哥。我勸你知趣的話還是自己離開的好,不然若是尋哥哥煩了你,你的下場不比你父親好到哪裏去。”
我此生最忌諱別人說我父親,當時我便蒼白了臉色,手緊緊的抓著琴弦。但心裏卻還是記著,這人是當朝的公主,我不能得罪了她,否則會給慕容尋添麻煩。嗬嗬嗬,你說,這多可笑,到了這種時候,我想的竟還是不能給慕容尋惹麻煩。現在我常常在想,若是當時我聽了那女子的話,離開了尋王府,那我如今的下場會不會好很多?起碼,不會落得如今這種不得超生的局麵吧。
我客套的對那女子笑道:“姑娘口頭自重些的好,在下的父親,是為這天下灑了半輩子鮮血的人,由不得爾等小輩褻瀆。”
父親以前說,我看人的眼光不好。我覺得父親這話說的很對,我從不知道怎麼樣去看透一個人,我也看不透。就像剛見到這個紅衣女子時,我以為她會是個性格直爽,好相處的人,可是結果卻是如此。我愈發覺得,這上天,是打我巴掌打的上癮了,一個比一個響亮。
我隱含著怒氣的一句話剛說完,一道清朗威嚴的聲音便插了進來:“哦?為這天下灑了半輩子鮮血?你是指那欲用妖物禍國,用妖法亂國的兵馬大元帥?舞驚鴻,你知不知道,憑你這一句話,當今聖上便可殺你千次萬次!”
這個聲音,是他的。日日夜夜縈繞在心頭,怎麼也揮不去的聲音。我想見這個聲音的主人,想了整整十年,但是今天他來見我,隻不過是為了眼前的這個紅衣女子而已。他維護的,也隻是她而已。我為了見他,十年來從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倌,到了如今一舞傾城的舞姬,不遠萬裏從江南回到京城,等到的隻是他一句:“舞驚鴻,你知不知道憑你這句話,當今聖上便可殺你千次萬次!”
嗬嗬,難為他,竟還記得我的名字了。
那紅衣女子一見到慕容尋,便收了張揚跋扈的嘴臉,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一樣撲進了慕容尋的懷裏,親昵的喚了聲:“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