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太大,我不知道他聽見沒有,前方逃難的人早已經不見了。
我隱約聽到那姑娘抽抽搭搭的嗚咽,抓著我的手越來越緊,生怕我丟下她。我本該有點討厭她,不知怎的還是有些同情她。
這山連個可以藏身的林子都沒有,想要藏身根本不可能,反正都是要下山,那跑下去和滾下去也沒啥差別,說不定還能快點。
“你怎麼樣,還撐得住嗎?”那姑娘走得很艱難,她的手很細,一看就知道是在家沒吃過苦的。如今那渾身濕透,滿是汙泥的狼狽估計她是難以忍受吧。
她似乎是就怕我有此一問,更加用力地用指甲摳著我的手臂,生怕我會丟下她。
“哎呦,痛死了”,我被她弄得叫出聲來,“快放開我,我不是要丟下你。”她神色稍鬆,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減。
“我們從那個緩坡滾下去吧,護住頭,或許還有可能脫險。”我用手肘指了指緩坡的方向,雖然有些碎石,但隻要小心些,應該是沒事的。
邊上的小姐在生死存亡之際,居然還磨磨唧唧地猶豫。我懶得等她慢慢思量,抱住她一起向緩坡歪去。
我感到又濕又硬的石頭和野草劃得我肌膚生疼,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山下,完成了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滾。
那傲氣姐兒已經昏過去了,眼下我們和大部隊方向根本不同,應該不會被追上,那就是說——我們自由了!我熱愛的,親愛的,摯愛的自由。
我一邊在心中大大的雀躍,一邊拖著那早已昏過去的女子。我可不能好不容易救出了她,再把她丟在這,給明天的太陽活活曬死或者今晚上的大雨淹死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直覺雙臂像是灌了鉛,眼皮越來越重,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不清晰起來。我漸漸腦子裏模糊了起來,隻覺得能讓我睡一覺,不管是被土匪還是被選送官抓住都無所謂。
好不容易將她拉到一個還算隱蔽些的地方,我的五感再也不受我控製的強行罷工了起來,我的體能也到了極限,立刻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刺眼的陽光弄醒了,暈,還好醒得快,差點被曬成人幹。我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手被辣得生疼,一看全是結了痂的口子。
那個姐兒人已經不在了,她扭了腳,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我心裏暗暗擔心,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阿史那依,吃些果子吧,如今實在不能生火,隻能將就些,這有些傷藥,回頭自己用些。”
我側頭,正看到青童坐在我身後,隻覺心中五味俱全。幸好他活著。“你沒事麼?”我眼睛有些濕潤,像是災難之後闊別了失散了的親人。
“我能有什麼事,那些匪盜如何是我的對手。”他說得滿不在乎,但衣衫上滿是的血跡和踉蹌的身形已經出賣了他。他現在的情況非但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
“我看看你的傷。”說著我不由他分說,便要去看他的傷。
他慌忙躲開,“別,我沒事,再說男女收受不清,阿史那依你是秀女。”
我隻好怏怏地收回手,“我不想當秀女,一點也不,放我走吧。”
“不要這樣,你要知道這關係了很多人也包括我的生死存亡。”他認真地說。
我哪會知道,我隻知道自己的自由是噶屁著涼——沒戲了。 “我”我正想反駁,他的神情變得期待,話到嘴邊,變成了“……知道了。”我驚訝自己竟然會這麼說,明明是想說突厥的死活關我什麼事。
話是這麼說了,可是我心裏突然莫名的煩躁起來,原來他隻是為了“許多人的生死”,並非為我怎樣,但仔細想想,我好想也沒什麼好煩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