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大有來頭,蝸居青城的雲家,絕對招惹不起。
但雲歌可沒有那個義務提醒張氏,隻管等著瞧好戲也就是了。
那少年聽到張氏說要讓人捆了他,先是眉毛一掀微露怒容,但很快看到了雲歌那副看好戲的模樣,眉毛放平,唇畔也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影,打了個手勢,倒背了雙手,衝向他走來的兩個婆子道:“不必你們費事,你們要爺去哪裏,隻管前頭帶路。”
這樣大喇喇漫不經心的態度,卻又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上位者才有的頤氣。
過來綁人的兩個婆子躊躇起來。
張氏微露詫異地一挑眉,隨即想到自己家附近多是小康之家,往來的親朋也都是仿上仿下的家境,斷不會又大富大貴的人來此,這裏又不是什麼名勝.便是誰家子侄,有了這番私會閨中少女的名聲,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便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帶走!”
“夫人,”鄭氏走了過來,悄聲請示,“後罩房那邊?”
“小孩子家家的都愛大驚小怪,”張氏皺了皺眉,茜草和柳葉十三歲,芽兒才十歲還沒留頭,“說不準是看花了眼了,不過,快到下元節了,為了保險,你著人請請神,燒幾張黃錢紙也就是了。”對於雲歌死而複生這件事,她還是疑竇叢生,謹慎些總沒壞處。於鄭氏應了,自去找人辦理,心中卻頗不以為然,若說看花眼,一個看花,三個都看花了?她偷偷瞧了雲歌一眼,難道是三小姐……身上占了個女鬼?這麼一想,便覺著這夜也陰森森起來,忍不住去看雲歌腳底下,直到看見那條纖細的影子,才悄悄鬆了口氣。鬼是沒影子的,三小姐有影子,那就是人嘍。也許太太說的對,那三個丫頭是自驚自怪了。
且說張氏,雲歌死而複生,便覺得心頭堵了一塊石頭,總疑惑是周氏買了假藥:這老婆子上了幾歲年紀,越發辦事不力了!
帶著人一徑回了上房,在花廳裏正襟危坐,吩咐人上了熱茶,淺淺抿了一口,這才沉穩的道:“都帶上來吧!”
於是雲歌和那美少年便被推進了花廳。
有道是燈下看美人,燈光一照,那少年便如珍珠放在了陽光下,登時華彩非凡灼人雙目。
張氏心裏隱隱覺得不妙,她在這裏住了這麼久,可從未見過這樣俊美的少年。轉念又想,莫非是哪家尋來的小相公?後巷陳家的三少爺就是好男風的斷袖,經常偷偷叫了小倌來尋歡作樂。這麼一想,心裏那點不安便消失得幹幹淨淨,眼角眉梢添了些鄙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開了目光。
隻見雲歌身姿筆直,穩穩站在當地,雖然容貌粗陋,滿身髒汙,但風姿卻著實不俗,皎然隱有玉樹亭亭之感。
張氏心中更加不樂,沉了臉,把手中茶盞重重往桌上一墩:“還不跪下!”
雲歌微微一笑,神態溫婉而端方,不卑不亢地道:“做女兒的來給太太問安,跪一跪是應當的。可是聽太太的口氣,似乎雲歌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似的,女兒家名聲大過天,雲歌自忖並未犯錯,卻不知太太何以這樣興師問罪?”
張氏臉色更沉:“還敢頂嘴了!我且問你,你這般深夜不在房裏睡覺,去那小院子做什麼?”
“自然是給二姐姐洗衣服了,”雲歌容色安寧,並不因張氏質問而生出慌亂之色,“太太不會不知道我一直在給府裏做粗使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