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和開著三輪小貨車來到汽車站,一眼看見陸文韜站在汽車站的台階上。他穿紀梵希印花短衫和休閑半截褲,光腳蹬淺幫小羊皮鞋。一隻LV的手拎旅行扔在地板上。天氣太熱,他不時將墨鏡取下來,用Burberry手絹擦汗。
這樣一個高大光鮮的身影在農民打扮的大叔大媽中分外顯眼,他的氣質跟破舊的汽車站也格格不入,惹得路人頻頻回頭。
季青和按喇叭,“陸文韜,這邊!”
他應聲轉頭,確認了五秒鍾,才拎包走來,“你說開車來接我,是這種車?”
“是啊,村裏都用這種,馬力強勁,人貨兩用。上來吧。”
他有點猶豫,“坐哪裏?”
她嘖嘖道,“果然是城裏少爺啊,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吧?坐欄杆上,手抓牢哦,走山路的,掉進懸崖我可不管。”
他爬上車子。欄杆太矮,他蜷著腿坐得很局促,“我上當了。”
“誰讓你來啊?我開玩笑的嘛!誰讓你真來了!”
“辭職也是開玩笑的?”
“那倒不是,我是真的在考慮。開動啦——”她一踩油門,陸文韜差點從車後翻下去。
他臉色煞白地重新坐好,“哪裏有商場?”
“鎮上沒有商場,隻有小商店。你想買什麼?”
“買月餅。”
“我們家有月餅,用不著。”車子穿過集市向大山進發,白花花的太陽曬得馬路發燙。陸文韜那張好看的臉在太陽裏冒著白汗。她指車邊掛著的草帽,“戴上帽子。”
他露出嫌惡的表情。
“不戴會曬死你的,別怪我沒提醒。這裏是山區,紫外線強烈。”
“不。”
“隨便你。”
“第一次去你家,又過節,我想買點禮物。”
“不用啦!你的心意我會轉告的,真的用不著!”
“這不合適。”
“咳!那就把禮物錢折成工資發給我吧。”
“還好我早有準備。”
“準備什麼?”
他用草帽扇著風,“別辭職。我是來帶你回去的。”
她回頭打量了一眼,“哦?我好感動哦!我說你還是帶上帽子吧!要走一個多小時呢!別耍酷了,這裏沒熟人!”
他隻好帶上草帽。舊草帽和全身名牌配在一起的特殊效果還真好笑。季青和笑道,“我真想拍張照片傳到微博上去。”
“不行。”
“放心,我不會的,我可不想讓同事誤會我們有什麼特殊關係。”
“本來就有特殊關係啊,我是不會忘記師生之情的。”
“拜托你忘了吧!我要被你念死了,一天要打好幾個噴嚏。你是老板,我是員工,我們之間就是這種關係。”
車子開始在山路上行駛,他抓緊了鐵欄杆。
“唱個歌聽吧!你會唱什麼?”
“啊?”陸文韜緊盯著公路下方流淌的溪澗。路很平順,季青和把三輪車開得像飛一樣。
季青和自己唱起來,“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話兒要交待——雖然已經是百花開呀開,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跟我一起唱呀!”
陸文韜疑惑地看著她的後腦勺,“你原來也這麼活潑嗎?”
“當然,因為這裏是我的地盤嘛!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要惹我生氣,不然我就把你從這山崖上丟下去,知道嗎!”
車子穿過小溪,進入村子,滿眼綠色頓時消去了暑熱。
陸文韜看著青山綠水,緊皺的眉毛漸漸舒展,“你家空氣真不錯。河裏是鴨子嗎?”
“你說白的嗎?那是鵝,不是鴨子。小心它們哦,會咬人的。”
他幹笑兩聲,“別騙人了,真把當我白癡。”
季青和急道,“喂!我說真的!鵝真會咬人的!”
車子在竹林前的白色小樓前停下。樓有三層,每層各有四五個房間。樓上用幾個竹簸寫著字:“老季農家樂”。樓前是一個水泥地的大院子,可以容納七八桌酒席。幾張拆開的大圓桌和一摞塑料板凳放在牆邊。幾隻母雞“咕咕”地嘮叨著,順著牆根覓食。院門口種著橘子樹和棗樹,都掛著累累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