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坐定,便見張機親自領著小二們過來布置酒菜,眼見十幾號人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入,沒過一時,各色山珍海味將一張花梨木蟠龍雕花大圓桌鋪個滿滿當當。
江尚笑著謝道:“趙王爺今日真是破費,倒讓在下見了世麵!”
趙王卻不肯專美,“小王凡在明月樓請客,皆是東家掏的銀子,眾位還是謝阿歡吧!”
韓寶庭偷偷朝某處瞄了一眼,果然,李仲楊臉色非常不好看。
“張掌櫃,你們東家何在?既然來的都是熟人,不如請她也來坐坐?”韓寶庭心裏雖在偷笑,不過還是決定幫幫仲楊兄。
“這……”張機下意識地瞧瞧李仲楊,似乎是有所顧慮。
“張機,就請阿歡過來吧,她方才還說,有事要同皇兄商量。”趙王一句話解了圍。
李仲楊立馬坐直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朝大門外望著。
席上眾人哪個不清楚他與林與歡的糾葛,便是馮廣,也從趙王那裏聽到過一二,因此都翹首以盼,等著瞧這二位見麵的光景。
沒一會,出去請人的張機先將門打開,然後便是林與歡施施然走了過來,隻瞧她一身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頭上僅插了支琺琅銀釵,雖不過淡點朱唇,倒顯得雅致脫俗。
進到門內,林與歡對眾人福了福身道:“各位光臨鄙店,小女不勝榮幸。”
韓寶庭頭一個起身,“阿歡不必客氣,今日可是咱們沾了你的光。”說著便要上前,準備引林與歡坐自己的位子,恰好挨在李仲楊右邊。
林與歡隻當什麼都沒看見,就近落座到馮廣身側,掃視了一圈桌上杯盤,頗帶責備地瞅著一邊的張機,“怎麼張掌櫃今日這般不周道,還不快快上酒!”
酒剛一斟滿,江尚火急火燎地先幹一杯,品了品後,誇道:“沅水佳釀,好酒!”
張機笑著介紹,“當初趙王爺來沅水城嚐過此酒後,可謂讚不絕口,之後,凡趙王爺在明月樓請客,皆會點上沅水佳釀。”
韓寶庭在一旁樂了起來,“張機,可還記得阿歡逼著你用沅水五年佳釀,冒充十年,坑仲楊兄和我的事?”
張機臉一紅,林與歡卻掩口而笑,道:“是你自己伸著脖子讓人宰,當初我若是客氣了,可不是瞧不起你韓公子?”
李仲楊冷眼瞧著眾人皆同林與歡笑語歡聲,而自己卻仿佛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心中難免不舒服,尤其是林與歡那雙勾人的杏核眼,滿場到處飛,卻連一點餘光都舍不得照到他,可不讓人恨得牙直癢癢。
酒過三巡,江尚開始聊起同趙王一起在靖遠查抄馬應財的舊事,這其中聽得最有興趣的是馮廣,而韓寶庭也很捧場地問上兩句,並表示很遺憾沒能親身經曆。
然後便說到馬家下場,江尚先是誇了兩句李仲楊,讚他慧眼識珠,得了馬英這等溫柔婉約又深明大義的女子,然後便故作出其不意問了林與歡一句,“林姑娘,可知馬應財之女後來下場如何?”
韓寶庭湊了個趣,“馬應財之女?哪個?”
“江先生說的女子叫馬蕪,她呢……”林與歡這才不冷不淡地瞅了一眼悶頭喝酒的李仲楊,道:“是馬夫人的堂妹。”
馮廣立時在一旁發出嗟歎,“在下知道她的下落,可惜了,好端端一個女兒家,被送進教坊做了官伎。”
“我想起來了,”韓寶庭豁然大悟,“馮兄昨日在教坊外等阿歡,莫非她是去瞧的馬蕪?”
林與歡總算對韓寶庭露了個笑臉,“確實如此,韓大人沒有猜錯。”
“一個罪臣之女,值得這般掛心,不知你心裏又在算計什麼?”李仲楊終於不甘寂寞地來了一句。
“王爺還真說對了,”聽到這語氣中的譏諷,林與歡火氣便上來,毫不示弱地道:“小女沒事就愛操這份閑心。”
趙王怕兩人就此杠起來,趕緊圓了個場,“婦孺無辜,卻要受男子連累,最可恨的還是馬應財。”
“馬蕪本是弱質女流,卻因家族獲罪深陷風塵,”林與歡回憶道:“櫻兒曾見到過,當初馬英跑到我那塔子街躲藏時,隻有馬蕪來上門瞧她,還死活想接人回去,唉!這丫頭對她那堂姐真是一點心眼都不留。”
“你挑出馬蕪的事,莫非是對我夫人又起了不軌之心?”李仲楊主動挑事。
“王爺,尊夫人人品高潔,情深義重,讓小女自慚形穢,哪敢再冒犯於她,隻是……”林與歡忍著火端起一杯酒走到晉王麵前,“可否請您二位高抬貴手,放過馬蕪一把,她如今不過是個瘋子,實在妨礙不了任何人。”
李仲楊“噌”地站起身,一腳跺開身後椅子,陰沉著臉問,“林與歡,你到底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