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此時正鬧騰得厲害,林母因消渴症而浮腫起來的腿腳剛好些,便急著要仆人收拾行裝,準備同林老爺一起出發去靖遠,林老爺心疼老伴,自然百般勸阻,兩人心裏都急,誰又都勸不了誰,結果便嘔起氣來。
趙二娘到的時候,林家老倆口正各坐屋子一頭,背對背抹著淚。
見此情形,趙二娘心下不由一酸,強顏歡笑地上前打趣道:“小姐、姑爺,兩位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跟小孩子學置氣呢?”
林老爺歎著氣站起身,“二娘來得正好,你看看她,都這身子骨了,還肯不愛惜,非吵著跟我一塊走,存心想氣死老夫!”
趙二娘走到林母跟前,勸道:“小姐,姑爺這是心疼您,如今阿歡可還沒找著,您二位要有個三長兩短,阿歡那兒誰來管?所以呢,大家都要保重好自己,硬硬朗朗地等女兒回來。”
“話雖這麼說,可沒幾天就到阿歡失蹤的日子,”林母哭道:“都怪我這病,竟是耽擱了一個多月,我得快些去陪她,不能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待在靖遠。”
趙二娘背過身對林老爺使了個眼色,回頭又道:“要不這麼著,讓姑爺先走,您呢,在府裏養養病,等好得更利索了,二娘我親自陪您過去。”
“對!就這麼辦,”林老爺馬上附和,“我那頭有公務要忙,路上必是趕的,你跟著未必吃得消,再說了,有我這個爹先過去,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好說歹說,林母這才算聽了話。
轉眼李處離開北陽關已有不少時日,李嫂子一部分心思用在照顧兒子的吃喝拉撒,另一部分自是牽掛遠行在外的李處,最後還剩一小部分,便放到了她新開的小買賣上。
一大早,李嫂子便推著一輛裝滿尺頭的小車去了巷口,那處她早瞧過,正是個十字路口,有一間生意興隆的酒樓,遠遠近近不少店鋪,雖比不上靖遠塔子街熱鬧,可也是人來人往,加之北陽關百姓都是軍戶,女人占了多數,自然會喜歡便宜又好看軟和的尺頭。
阿寶始終跟在娘後頭,李嫂子推車,他便幫著在一旁扶尺頭;李嫂子在前頭討價還價,阿寶就在後頭看著錢匣子。
大概是風和日麗的緣故,又配合李嫂子天生一張巧嘴,今日生意出奇得好,來往的女客們除了評價李嫂子賣的尺頭價廉物美,順便也沒忘誇她家阿寶長得好看,不一時,錢匣子裏碎銀慢慢地堆了起來。
趁著暫時沒客人的功夫,李嫂子到旁邊借了碗水,喂給坐在小杌子上的阿寶喝幾口,道:“兒子,等娘手上這些尺頭全賣完,咱們再去一趟靖遠。”
阿寶眼睛立時睜得老大,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我要見林虎哥哥,還想吃紅燒肘子!”
“傻小子,這多久的事,還惦記著呢!”李嫂子哭笑不得,揉了揉阿寶的鍋蓋頭。
“阿寶,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幾個街坊孩子這時圍了上來,招呼道:“找了你好久呢,咱們玩去吧!”
“不,我要和我娘一起做生意。”阿寶雖有些心動,可瞧著李嫂子忙得緊,便硬著頭皮拒絕了。
“李大娘,讓阿寶同我們玩去吧!”一個大一點的孩子上去求李嫂子。
望了望阿寶渴望的眼神,李嫂子立時於心不忍,“我待會賣完,自己會收攤,”想想還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一句,“不許跑太遠,天黑前必須回家!”
阿寶樂得不行,使勁點了點頭,便跟著那幫孩子們打打鬧鬧地跑遠了。
等李嫂子推著空車回到家,又做好飯食,再一看,天已然都黑透了。
李嫂子頓時大怒,擰起一根擀麵杖便出了院子,大喊道:“阿寶,你這死孩子,玩得又忘著家了?”
要按往常,阿寶肯定屁顛顛地跑回來,捂著自己小屁股,跟個球似地滾進家門,然而今天,任由李嫂子怎麼叫喚,竟是沒一點回應。
北陽關雖有晉家軍鎮守,也從未出過什麼雞鳴狗盜之事,可大晚上的孩子丟了,任誰家爹媽都得急死,李嫂子無法,隻好挨家敲門求助,又去問那些和阿寶一起玩耍的小孩。
結果十個孩子有九個說,天黑前他們就散了,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李嫂子越聽越慌,等問到最後一個,才得了個不一樣的答案,說是阿寶的小木劍不知在哪丟了,他後來便又回頭自個兒去找。
李嫂子這時已急得不行,幸好鄰居們熱心,都過來幫忙。
趙庭踏進老餅巷時,阿寶已不見了一個多時辰,李嫂子的眼淚撲漱漱地止不住,一旁王大娘和幾個街坊嬸娘在緊著勸。
“大嫂,出了什麼事?”趙庭剛練兵回來,便聽專門巡守老餅巷的手下來報,說是阿寶丟了,大家都在幫著找,這一下把趙庭嚇出一身冷汗,一麵派了一營人馬全城搜索,一麵奔到老餅巷打聽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