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鄭全等人進了屋,大夫便站起身來,可以看出,此時他頭上已是大汗淋漓。
“病人的血可止住了?”鄭全開口問道。
“那戳到後背的一刀極凶狠,怕是傷了心肺,”大夫本想勸鄭全,不如盡快安排後事,可瞧著旁邊站倆女人,其中一個還是孕婦,自是不好驚著她們,便換了個說法,“隻能盡人事,知天命。”
“大夫,麻煩您盡力救我弟弟!”林與歡從大夫的神色中已看出端倪,卻無論如何不忍心放棄,“他能撐到現在,必是想活下去,我們都指著您了,日後他轉危為安,我親自給您的醫館掛金字招牌去。”
“唉!半個時辰前還算有些回緩,”大夫直歎氣,“可方才突然又血流不止。”
林與歡聽出來,這會子是在急著吊命,立馬轉頭吩咐櫻兒,“我記得有一根百年長白山老參在你這收著,快把它拿過來。”
櫻兒一驚,脫口問道:“小姐您這是又記得了?”說完才想起,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忙道:“對,是有,我現在就去拿!”
不一會,大夫將櫻兒遞過來的人參切了一片塞進林長榮口中,又讓自己小徒弟將剩下的拿去煎水。
林與歡也不肯離開,幹脆坐到一個不擋事的角落,瞧著大家夥忙活,過了也不知多久,等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去後,隻聽大夫道:“哎呀,總算止住了。”
“人是不是救過來了?”鄭全急吼吼上前探問。
“老夫不敢隨意下斷言,先瞧著看吧,如果能熬到明兒早上,或許還有的救,”大夫大概看出林與歡才是做主的那個,幹脆直截了當道:“夫人,病人凶多吉少,您家裏還是有個準備吧!”
林與歡眼睛一閉,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林長榮稍稍穩定了些後,林與歡讓鄭全領大夫他們下去休息片刻,自己依舊坐在林長榮屋裏守著。
就這麼又過了一個時辰,櫻兒實在看不下去,便過來勸她,“小姐,您這肚裏還有孩子,再不顧惜自個兒,也得為孩子想想,不如先到我屋躺一會,這邊讓仆人們守著,待會我也過來,您還不放心嗎?”
林與歡早覺著全身酸疼得不行了,這會子也不再硬撐,由櫻兒扶著慢慢起身,剛想站住,兩隻腳腫脹得難受,便是挪一步都艱難,她隻好停下來緩緩。
恰在這時,床邊驀地傳來一聲呻吟,“虎……緩……”
兩人驚喜地對視一眼,櫻兒重又扶林與歡坐下,自己跑上前,俯下耳朵,想聽清林長榮在說什麼,隻是他竟又昏睡了過去。
林與歡很快反應過來,不由心下歎息,思忖半天,終於做了決定,“櫻兒,派人過去林府,瞧瞧小虎子好了沒,若是無事,讓元緩陪著他過來。”
等櫻兒扶了林與歡走出屋外,元鵬仍舊站在院子當中,表情極為沉痛。
林與歡來到他跟前,“元大人,可否跟我講講,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長榮為何會傷得這麼嚴重?”
元鵬撫撫額頭,道:“今早我們在城門口截住了那個伍爺的車隊,綁小虎子的蔣勝知道事情不妙,見大家夥正一輛一輛地搜車,試圖趁亂溜走,結果被盯住他的人圍在了當中。”
“這和長榮有什麼關係?”
“那時長榮剛找著被藏在其中一輛車裏的林虎,見他不省人事,心急火燎地要抱孩子去找大夫。”
“然後呢?”
“蔣勝此人有點功夫,被七八個人追打,居然還能瞅個空檔殺出來,領兵的將軍見拿不住他,便要命人放箭,蔣勝知道躲不過,就衝正好在近處的長榮父子跑過去,用刀抵住他們,準備拉著他們往城門口退,叫囂著讓我們開城門。”
“這人真是卑鄙!”林與歡恨道,“小虎子還是他親生兒子。”
“長榮擔心小虎子,假作服從,勸蔣勝放過了他,然後便自己做了蔣勝人質,等快到城門口之時,長榮突然回身同蔣勝打起來,旁邊人見他倆鬥成一團,蔣勝手上還拿著刀,怕傷著長榮,並不敢上前,結果長榮被發了狂的蔣勝從後麵刺中。”
“這傻長榮,這時候倔個什麼勁!”林與歡苦笑道。
元鵬歎了口氣,問,“林姑娘,大夫怎麼說,長榮可有危險?”
林與歡忍不住心酸,“盡人事,知天命。”
說著話,林與歡的身子就有些不穩了,元鵬嚇了一跳,趕緊讓櫻兒帶她去休息。
進到屋裏的林與歡心力交瘁,然而真躺到床上了,又好長時候沒法闔上眼,到最後,不知怎麼就做起夢來。
這一夢實在太長,長到足以讓林與歡看盡林長榮的後半生——
林虎中了狀元,回來看已白發蒼蒼的林長榮,一大家子在屋裏喜笑顏開,長榮的妻子帶著媳婦熱火朝天地在廚下忙活,長榮抱著林虎的小兒子在懷裏逗來逗去,還惡作劇地拿根筷子沾酒,教還不會走路的小娃娃舔,他們的旁邊,幾個半大孩子在屋裏打鬧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