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般染紅了西天之上的卷雲,照射的光芒斜掠過蒼莽的林木梢頂,在坡坳間投下致密的陰影。彎曲扭折的入林道路在陰影裏隻露出短短的一截,一片靜默中隻有道旁的野草在微微顫動,顯得格外幽謐。
忽然,一群烏雀從林子中猛地撲騰起來,嘰喳著衝入天穹,打破了黃昏的沉寂。幾隻灰色的猛犬從林中躥出,凶狠地對著烏雀咆哮,將靜謐的氛圍一掃而空。
“嘿!你們幾個!”少年的喝叫蓋過了灰犬的狂吠,立即止住了狗兒的吠聲。
灰犬不甘地又低聲對越飛越遠的烏雀叫了幾聲,才扭頭去看那一群獵犬簇擁著從山林裏疾奔而出的少年。那少年十幾歲的模樣,相貌平常,但一身材質考究的褐色皮衣,背後精致的短弓和腰間的掛刀匕首,無不表明著少年的獵人身份,一股英健之氣勃然而出。
見少年呼喚,幾隻灰犬不甘地踟躕了幾步,隻能轉身迎向少年。
“你們……碰到前麵有獵物,就隻顧往前衝?!都不,不聽話了?”少年喘著粗氣,喝罵道。他臉漲得通紅,額上布滿了涔涔而下的汗珠,顯然是追得太急,累著了。幾隻獵犬相互看看,不約而同地嗚咽了一聲,耷拉下尾巴可憐地看向少年,連眼睛也開始泛起水光……
少年被這幾隻狗逗得噗嗤一笑,道:“又拿這一套出來,以為對誰都好用哪?我可不是莊主,這一套對我不管用!既然這次不聽話,下次莊主遊獵,你們幾個就不用去了!”
大狗們神色頓時萎靡了下去,悻悻地轉向遠處的莊園。“不過……”少年的話剛出口,大狗們就立刻彈了回來,吐著舌頭討好地坐起身子,尾巴啪嗒啪嗒地甩在地麵上,抽起一地灰塵。
“你們還真是……”搖了搖頭,少年道,“離下次遊獵還有段時間,如果你們一直聽話,我就可以考慮下你們去遊獵的……啊!”少年話沒說完,就被大狗們撲倒在了地上。狗兒們爭先恐後地舔著少年的臉,讓少年手忙腳亂地躲避,哪裏還能說出一個字來。
正鬧著,遠遠有人對少年這裏喊:“虎子,快回來!莊主急著找你哪!”少年一把撥開身前擁擠的狗頭,坐起來應道:“哎——!我這就來!”看幾隻大狗還想撲上來,連忙警告道:“莊主找我,再鬧的話都別去遊獵了!”唬得狗兒紛紛後退,給少年讓出路來。
這些獵犬極通人性,異常聰明。它們速度奇快,生性勇猛,是捕獵的好手,少年和老獵手海叔在歸雲莊的工作便是訓練它們,好讓它們在歸雲莊莊主遊獵時成為合格的幫手。最近海叔被莊主委派了別的差事,便隻有少年自己來山林訓犬了。
歸雲莊背靠易山,側倚易河,莊外是易山下肥沃的千頃良田。此處順河而下八十裏便是千裏聚靈泊,越山而去則是易陽城,地理倒也便利。常聽莊裏人說莊主一族是易陽城裏的貴胄,少年也不知真假。不過莊主和仙道宗門有些關係倒是真的,否則也不能有用來定河鎮水的立莊法陣。
剛跑回莊子,他就聽到守門的趙伯叫自己:“小虎子,快點!莊主可急著呢!”“是什麼事?”跑到莊門前,少年抹了把汗,氣籲籲地問道。
“我哪知道啊。莊子裏來了幾個連莊主都恭恭敬敬迎接的貴客,指了名要見你。”看著有些疲憊的少年,趙伯心裏一動,忙拉過少年悄悄問道:“是不是你小子撿著什麼寶貝,人家失主現在上門來討了?”
“怎麼可能。”少年輕輕掙開老趙的手,抬腳便向莊主府奔去。
“哎,虎子,你……這野小子跑的真快。”眼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村舍掩映的街角,趙伯不由得把聲音低了下去。可接下來呼嘯而過的一群獵犬再次讓趙伯喊叫起來:“小子,莊主的狗——!!”
莊主府坐落於歸雲莊東邊,是一座結構精巧的複式院落。少年從西偏門飛奔而入,匆匆放下背上的弓箭和腰裏的掛刀,便向中堂跑去。
“哎哎!虎子,回來!”少年回頭一看,是木爺爺喊住了自己。木爺爺侍奉過莊主家兩代人,是莊主的老仆人。木爺爺膝下無子,八年前把少年帶回歸雲莊撫養長大,因此二人名為爺孫,卻更像父子。
怎麼了?少年有些疑惑。木爺爺道:“莊主不在中堂,在東和堂。”少年有些吃驚。東和堂是莊主商議家族事務之地,隻有重大事務時才能入內。這些客人是什麼來曆,不去待客的中堂,卻去了東和堂?還點名要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