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仿佛天際被墨汁渲染而成。彎鉤半月獨立於潑墨般的夜空中,傾灑下些許月光,相府的一處亭心小築裏傳來一陣清遠悠長的琴聲。一會兒琴音如歌如訴,似有一縷怨念在彈琴者的指尖凝聚,奏出片刻憂愁暗恨;一會兒琴音溫婉連綿,如一朵次第開放的花朵,溢出它的芳香;一會兒冰澀冷凝,若銀瓶乍裂,透出無聲的危機。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芙兒的琴藝愈發精益了。”琴聲一停,陰暗處傳來“啪啪啪”幾下鼓掌聲。
慕雪芙側目看去,並未起身,泠泠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相爺來了許久,卻一直躲在暗處偷聽,實非君子所為。”
“芙兒早知本相藏身之處,為何遲遲不語?”慕昭霖郎朗一笑,反問道。走近幾步,坐在她的對麵,之前的滿臉笑容收起,話鋒一轉,沉聲道:“白日裏人太多,本相不便多說,隻好晚些過來。”頓了頓,接著道:“過些天你就要嫁入宸王府,本相不得不囑咐你幾句。宸王雖不是皇子,但卻不可小覷。他手握京中十萬京畿衛,又有瑜王爺在關隘留下的五十萬軍隊,是各位皇子都想招攬的人物,但他至今都沒有表明投靠哪位皇子的意向。如今榮王在軍中朝中聲望頗高,連皇上都要忌憚他幾分,所以才會下旨將你賜婚給宸王,就是要將宸王歸到睿王的陣營。如此一來,榮王和睿王兩個人之間才算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哼,狗皇帝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控製在掌握之中,生怕他們一方坐大,失去平衡,對自己不利,怪不得一心置我鎮國公府於死地。當年我爹功蓋天下,受萬民愛戴,定被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哪裏還能容得下?自然要先下手為強,除之而後快。”慕雪芙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眼中紫光閃爍流光迸發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慕昭霖眉心微動,嘴角似有一動,瞬間隱去。他垂下雙目,歎息道:“因本相與你爹都姓慕,又性情相投,成為至交。不想他竟遭人陷害,汙蔑你爹投敵叛國。本相原想召集朝中大臣為你爹陳情,哪裏想到皇上竟派人直接到將軍府裏殺人。等本相到達將軍府時,已無力回天。多虧你爹事先就派人給本相消息,說是若有什麼不測就讓本相到密道出口接應你們,隻是,本相雖接應到你們,卻攔不住你娘要與你爹同生共死的決心。麒英一生為國,卻慘遭滅門,本相身為他的摯友豈有不為他報仇之理?”
“狗皇帝所做所為無不是為了他的江山,為了他的權利,那我就毀了他認為最重要的東西,也讓他嚐嚐這錐心之痛!”紫眸漸漸隱去,慕雪芙一邊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輕輕的吐出一句話,風輕雲淡,如羽毛一般輕輕滑落。她抬眸看向慕昭霖,眼中含著一絲嘲諷,“你也不必將自己說的多高尚,我們之間也不過是合作關係,你何須將自己的野心建立在為我父親報仇的理由上,這樣隻會讓我覺得你很虛假。我是應該感謝你將我救出,並讓我遇到了師傅,但這幾年我為你鏟除異己而做的事也不算少,這救命之恩也算是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