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憂公主低眉順眼的福了福身,不甘的看了眼慕雪芙,“是本宮莽撞了,望王妃不要介意。”
慕雪芙悠悠起身還禮,回之一笑,似冬日後的萬物複蘇,春寒乍暖,嬌聲道:“公主言重了,不過是個玩笑,誰又能當真哪?”
殿內又恢複了聲音,隻是一雙雙眼睛不時的向宸王夫婦和無憂公主瞟去。誰都知道無憂公主喜歡宸王,今日在眾多人麵前公主都敢這般對待宸王妃,以後還指不定怎麼針對她哪。
慕雪芙嘴角噙著的笑容越來越淡,直到消失。眼中沒有一點溫度,冰冷一片。她拿起一壺茶水,倒了一杯,緩緩飲送入口,才讓笑容重新爬上嘴邊。這就是皇族中人,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自己還一句話都沒說,人家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匆匆揭過了。
景容看著她眼中的寒意,握住她的手,輕輕道:“別生氣,就當是狗吠。”
“隻是這隻狗卻因為王爺而吠叫。”慕雪芙幽幽說道,“公主很喜歡王爺哪,可王爺卻把人家比喻成狗,真是不解風情。”
景容輕哼一聲,陰森的目光在無憂公主麵色掠過,道:“她針對你,就是打本王的臉麵。”
慕雪芙又為他斟了一杯酒,笑容明媚,輕聲細語湊近他的耳邊,道:“不過聽到王爺如此形容她,妾身心裏很開心。”
景容對她倒的酒來者不拒,“隻要愛妃開心就好。”
慕雪芙側目餘光看到無憂公主憤恨的看著她,更加靠近景容,將身子直接傾到他的懷裏,動作曖昧,“王爺的話真是靈丹妙藥,妾身心裏的不舒服突然就不見了。”
景容攬了攬她,輕輕一笑,又呷了口酒,陰冷的目光著落在殿中央的花紋紅毯上。這就是皇權,至高無上,容不得他人置喙。即便受了委屈也要打破牙齒往肚子裏咽,今日是他的王妃受委屈,焉知明日是不是他自己?
榮王從頭到尾都對這樣的鬧劇不屑一顧,皇宮裏這樣的事情還少嗎?不過是女人間的爭風吃醋罷了。他幽冷的目光掠過無憂公主隨意掃了眼宸王夫婦,心中讚歎,確實是一對璧人。慕雪芙?和芙兒的名字一樣,但命運卻截然相反。若是芙兒活著,應該也像她這麼大了吧。
他端起酒杯,手指不斷摩挲著杯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他的母妃出自鎮國將軍府的慕家,是慕老將軍也就是慕雪芙爺爺的養女。自小承歡老將軍膝下,受盡老將軍疼愛,和親生女兒沒有分別。卻不想有一次進宮竟被皇上看上,遂納入了皇宮成為了德妃,母妃進宮不久便生下來他,而她卻在鎮國府出事的前一年病逝了。
小時候他總是跑去將軍府玩,一是因為他敬仰慕將軍,想像他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成為大秦皇朝的戰神;二是因為將軍府裏有一個比他小八歲的芙兒妹妹。皇宮裏的兄弟姐妹總是明爭暗鬥,他一個都不喜歡,隻喜歡這個冰雪聰明、漂亮可愛的小妹妹。
慕將軍教他練功習武,他便教芙兒寫字作畫,那麼美好的日子直到他十三歲的時候卻如泡影般消失不見了。回想那一日他從軍營裏得到鎮國將軍府投敵叛國的消息後便快馬加鞭趕回皇城,可終究還是晚了,等他到了鎮國將軍府時,府裏已經化為灰燼了,而他的芙兒妹妹就再也沒在他的世界裏出現過。
從那以後,他便遠走皇城,將積攢的憤怒全部都投入到殺敵之中。從此,他再也不會笑,也不會哭,隻有榮王府後院的一片梅林是他心中所有的光亮。
想起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榮王又抬起頭向慕雪芙看去,隻見她笑顏如花,嬌柔的依偎在宸王身邊。時不時和宸王說兩句話,那雙妙目雖然絕美,卻比不上芙兒純真澄明。原來,終究隻是名字相同。
慕雪芙雖然一直都在和宸王說笑,但總是不動神色的瞄一眼榮王。十年未見,他真的變了很多。猶然記得記憶力的玉瑕哥哥如他的字一樣白玉無瑕,可如今他早已不是麵如冠玉的青蔥少年。褪去了青澀,已經剛毅到換了一個人,也應了他的名字,寒。他不再對著她笑,不再教她寫字,不再教她作畫,不再教他彈琴,不再教她種梅花。
慕雪芙的笑容越來越明豔,似是要將整個大殿照亮,人人都以為她是因為宸王而展露歡顏,卻不知她笑的越美,心裏越是疼得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