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宇——”慕雨蓉不敢對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抿了抿嘴唇,羞愧難當。
景宇麵色稍霽,手掌貼在她的後背上,“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
“嗯,不說了。”慕雨蓉額頭貼在他的脖子上。
沉默了許久,景宇突然開口道:“不選秀了。”
慕雨蓉瞬間抬起頭,怔愣一下,道:“那怎麼行,通常新帝登基,為充實後宮綿延子嗣都要選秀的。”
“就以國喪守孝為理由,誰也不敢反對。”景宇雖為人溫潤,但卻是個說一不二的主,一旦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他修長的手摩挲著慕雨蓉懷揣著他們第二個孩子的地方,“至於綿延子嗣,這不懷著哪嘛。等咱們的熙兒再大一點,朕就立他為太子,他長大了,朕就將這皇位禪讓給他。然後朕帶著你離開皇宮,閑雲野鶴,去做一對普通的夫妻。你說好不好?”
仿佛一朵朵鮮花轟然開放在心房,慕雨蓉大動,直直的,看著景宇,淚流不斷。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仿佛也說不出來話。
“哭什麼?”景宇輕柔的擦拭她的淚,悵然道:“看到父皇去世,朕才真正明白,原來做皇帝也不過如此。生前再如何把弄權力,死後也不過是一抔黃土。而最可憐的是,孤家寡人一輩子,到頭來,連個真心為他哭一場的人都沒有。”
當他知道敬愛的父皇殘害親兄,虐待親母,還將他們兄弟幾個玩弄於鼓掌之中,隻為另一個兒子鋪路時,他從前的敬意也隨之慢慢消失。甚至他因為有這樣一個陰狠奸詐的父親而羞愧。
當他看見他的母妃,如今的聖母皇太後,在拿著那紙繼位詔書時,眼中閃爍的不是父皇去世的淚水,而是苦盡甘來的喜悅,他的心轟的一下炸開。
母妃告訴他,她也曾真心愛過父皇,可這愛在父皇流連一個又一個女人的流沙裏,從指縫慢慢流逝。她傷了心,傷了情,關閉了那段愛。一旦關閉,這愛就不會再回來。
他不想有一天,他也和父皇一樣,等走的時候,連個真心為他的死而難過的人都沒有。他不希望等走的時候,曾經愛過他的人,會和母妃一樣,拿著他留下的傳位詔書喜極而泣。
如果是那樣,是多麼的悲哀。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慕雨蓉也和他的母妃一樣,傷了情,死了心。
慕雨蓉感動涕零,依偎在他的肩頭,潸然淚下。
此時無需有太多的語言,因為她知道再多的語言也無法言語她此刻的內心。
她一直都羨慕慕雪芙,羨慕她和宸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她從不奢望,甚至嫁給他這麼久她都沒有奢望過,但今日景宇卻許諾給她這個奢望。
雖然這個奢望的期限很長,但她願意等,隻要和他在一起,多少年她都願意等。
或許未來會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但在更遠的未來,有一個屬於他們的承諾。
臨走前,景容和慕雪芙拜別了靖遠侯,這一走,再見麵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靖遠侯雖萬般不舍,但其實走,或許對景容來說或許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新帝雖然寬厚賢良,但現在景容的身份確實有些尷尬,離開皇城這麼個權利爭逐地,也少了些是是非非。
靖遠侯還是沒有接受纖語,但態度倒緩和了不少,也沒有阻止蕭漓和她往來。
慕雪芙看得出,他已經動搖了,隻要再多些時間,他一定會接受纖語的。
蕭漓不以為意,私下與慕雪芙和景容說,要是他爹以後還不接受纖語,他就帶著纖語私奔去投奔他們兩個。
凝馨夫人被偷偷送出宮。慕雨蓉姐妹商量好,讓她事先親筆寫了一封遺書,說是承恩先帝,願誓死追隨,造成自縊的假象,然後再借著運送屍體出去,直接將人帶走。
殉情自縊,隻為追隨先帝,眾人皆歎凝馨夫人忠貞,無人會指責新帝不容。
慕雪芙將拓拔馨帶走,在城外的決明山上,將她交給了宮堇沐。
沒錯,這件事正是宮堇沐求慕雪芙辦的。
原來,早在這一年多前第一次見麵,他們兩個人就已暗生情愫。這一年多,他們總是私下偷偷摸摸見麵,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凝馨夫人已經追隨先帝而去,現在,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改名換姓,做宮堇沐的妻子。
隻是一點,他們不可以出現在皇城,離皇城越遠越好。
不過相愛的人,隻要擁有彼此,倒哪裏都是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