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女兒,慕昭霖滿眼愁苦如盤桓的藤條,蔓延到他的眼角,皺紋橫生,“這也是我搞不懂的,按說先下手為強,皇上越早駕崩對她越有利,可她卻遲遲不動手。難道是料定皇上醒不過來嗎?”
慕雪芙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輕輕呢喃,“也或許,下毒者在等待什麼?”
夜風微涼,卷著窗外的淡淡的芍藥花香送來,一波纏綿著一波,卻與房間裏凝重的氣氛大相徑庭。 兩個人凝濃的眉心仿佛融化不開的冰雪,膠固在那裏。
良久,慕雪芙又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而剛才離去的黑影,看著她離開,又轍了回去。
“爹,慕雪芙到底是什麼身份?和她總是出入的那個女人是九毒妖姬,那她是不是就是冥陰閣的夢幻仙子?”黑影就是慕峻笙,他剛才本想給慕昭霖送參湯,卻無意中看到慕雪芙從房頂飛下來。
昨晚他沒有去將軍府,但是今早就聽聞去將軍府捉拿宸王的人幾乎全軍覆沒,據生還者說,當時有兩女一男武功極其高強,殺人時眸光變色。他突然想到在先帝在時,也因為懷疑慕雪芙時冥陰閣的妖女而把她囚禁。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見到慕雪芙就叫囂,而是快速躲到樹後,等她進去書房才到窗戶外偷聽。但又怕被發現,所以聽到他們要回晏陽,就趕緊離開,等她走了才回來。
慕昭霖聽到兒子的質問,不免皺眉,“是不是有什麼關係,你隻要記住她是我的女兒,是你的妹妹!”
“妹妹?誰知道是你和哪個女人生的野種!”慕峻笙冷聲嗤笑道。
慕昭霖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峻笙!你說話越來越不像話了!”
慕峻笙一臉不屑,也不敢慕昭霖的臉色,撩起長袍就坐下,雙目睜的溜圓,直視著他,質問道:“慕雪芙到底是不是就是那個魔女?”
見慕昭霖沉默的表情,他已經猜到七八分,咧開嘴,撫掌笑道:“如果她真的是幻夢仙子,如果我抓到她,不就是為朝廷除害?到時——”
“你敢傷害她一分我饒不了你!”慕昭霖赫然大怒,眉毛豎起來。他本是溫雅的男人,即便年齡大了,也仍舊溫文爾雅,而且他喜怒不形於色,很少見到他這樣動怒的表情。
顯然慕峻笙被喝住,愣了一愣,也收起肆憚之色,卻也不服氣,他摸了摸鼻頭,低低道:“她有什麼好,讓你這麼偏心。我是你兒子,是嫡子,怎麼就不如一個外室的孩子。從小你就寵愛她,甚至大姐都不如,我就鬧不明白難道父親就這麼愛她的母親嗎?”
慕昭霖闔上眼睛,深深籲出一口氣,沒有作答,隻道:“她再怎麼說也是你妹妹,就算以前你們心存芥蒂,但也是至親骨肉,為父不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隻希望你不要傷害她。”
慕峻笙咬咬牙,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但沉默其實也就是默認了。須臾,他撇了撇嘴,“她是妖女,你應該擔心受傷害的是我。”
慕昭霖撫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就算她是妖女,也是你的妹妹。”
雲檀香繚繞輕煙,如縷縷雲岫,慕峻苼的眼中閃過一絲鬱色,快到抓不住。他看向黃柏木花角羅鍋棖平頭案的芙蓉花,道:“我寧願她不是我妹妹。”
墨魚咬破了唇,在宣紙上渲染了一層,將黑色印記流淌到天際。
多日的奔波讓慕雪芙有些疲憊,不論是身還是心。
她步履輕盈,如一道風,一道影,穿梭在皇城的街道,不留下一點痕跡,即便是有人遇到,如果不是空氣中隱隱帶著的香氣,也隻會以為是幻覺。
隻是即便她腳步輕巧,但心思沉重。
景容從她出門就一直坐在門口等待,他抱著景慕,修長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脊。
這孩子跟著他們受罪,總是睡不好,必須有人陪著抱著才能睡著。剛才她哭著鬧著找娘,景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哄的她慢慢安穩下來,也是哭累了,抱著抱著就睡著了。
他剛才也嚐試將她放到床上睡,可一放下,這孩子又開始哭。沒辦法,他隻有一直抱著,抱著她等著慕雪芙回來。
慕雪芙回來就看到他們爺倆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等待,景容一臉的擔憂,額頭上的皺紋都能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