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佟胤看到慕容輕音的表情大笑出聲,不管不顧道:“玖拂衣再有一座城便可兵臨城下了,廂陽就要沒了,你不是剛從她手中逃出來嗎?你能守住廂陽多久呢?哈哈哈哈……”
“胤兒!”慕容臻喝止他,怎麼可以說這樣喪氣的話。
慕容輕音看著他,眸中閃過憐憫:“我突然有些同情你。”
陽佟胤臉色陰沉:“你說什麼!”
“陽佟家的江山敗在你手中,不知你死後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慕容輕音緩緩收起劍,淡笑,“我會看著,看著玖拂衣怎麼攻破京城,怎麼將你從皇位上拉下來。”
慕容臻有些慌亂,忙道:“輕音,你忘了翰兒是被玖拂衣害死的了?”
“我沒忘啊,不過等她將你兒子拉下馬,我再與她算賬也不遲。”
慕容輕音轉身就走,慕容臻忙開口喚他。
“輕音!輕音!”
可惜慕容輕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陽佟胤陰沉著臉說了一句:“你還喚他做什麼!”
慕容臻猛的回頭,怒道:“愚蠢!你知道慕容輕音的勢力對你有多重要嗎!”
“我不知道!”陽佟胤爆發了,“我隻知道我是皇帝!朕是皇帝!為什麼要看他臉色行事!您是不是忘了您是陽佟家的太後,不是慕容家的太後!”陽佟胤轉身進了寢宮。
“你……”慕容臻捂住胸口氣得不輕。
宮女忙扶住她,道:“娘娘,您何必與皇上置氣?身子要緊啊。”
慕容臻閉了閉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慕容輕音言出必行,撤了他的所有守衛,離開了京城。至於去了哪裏,倒是無人知曉。
玖拂衣傷養好後,用三月時間攻破了最後一道城。可是他們並沒有直接來到京城下麵,隻是在二十裏開外的地方安營紮寨。
京城上的士兵皆嚴陣以待,就怕他們會突然發難。
可是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七天過去了……
……
“報——!”探子小跑過來,將軍一臉緊張的看著他,道:“怎麼樣,有沒有探到什麼東西?”
探子一臉糾結道:“他們非常懶散,還賭博行酒令呢。”
將軍嘴角抽了抽,這是幾個意思?你要打就早點來打一場不行麼,你當來遊玩呢。
有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玖拂衣出了帳篷眯起眼睛看著那兩個熟悉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淺笑。
辭凰遊剛下馬站穩就被撲了個滿懷,摟緊懷中柔軟的身體,辭凰遊低聲笑道:“你的那些兵可都在身後偷看呢。”
玖拂衣隻是收緊手臂,沒有絲毫扭捏:“我不管,我想你了。”
辭凰遊眸色深深,他又何嚐不想她。如果不是現在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早就吻下去了。
好在玖拂衣很快冷靜下來,抬頭看他,疑惑道:“你怎麼七天就過來了?”軒夏離廂陽可有兩個多月的路程呢。
“我們從南嶽過來的。”
玖拂衣若有所思,視線終於放到傅長亭身上。映入眼簾的是滿頭白發,玖拂衣鼻子一酸,心裏悶悶的難受。她想替容尋開心,傅長亭如此愛他。又想替容尋擔憂,如果他看到傅長亭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不已。昔日風流公子如今成了這番模樣,幹淨開朗的笑容已變成了不見絲毫笑意的邪氣,如何不令人心酸。
辭凰遊握住她的手朝營帳而去,傅長亭的心結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旁人說什麼都沒用。
見辭凰遊過來了,所有將士正準備行禮,玖拂衣伸出一隻手指示意他們安靜。這麼多人一起喊參見皇上,整個京城都能聽到了。不能說話,他們就整齊劃一的跪下去,氣勢也足夠了。
辭凰遊抬手,朗聲道:“都起來吧,明日最後一場仗要打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眾將士齊齊點頭,那場麵頗為喜感。
玖拂衣和辭凰遊朝主帳而去,走到一半辭凰遊就一把將玖拂衣抱起來,用輕功進去了。一將玖拂衣放在床上,辭凰遊就傾身壓了上去。
嗯,小別盛新婚,久別盛什麼?如狼似虎!這一點在玖拂衣醒來之後深有體會。
玖拂衣偏頭看著辭凰遊安靜的睡顏,抬起手指細細描繪他的五官。她喜歡他的眉眼,溫潤如玉。喜歡他的鼻子,挺拔俊逸。喜歡他的唇……剛摸到他的唇手指就被咬住了。
辭凰遊握住她的手親了一口,將她往懷裏攬了攬,聲音帶著睡醒之後慵懶:“剛醒就這麼不安分。”
玖拂衣放鬆的窩在他懷裏,戳戳他胸口道:“寧親王你是怎麼處理的?”
辭凰遊握住她手指道:“他畢竟是皇室宗親,沒有確鑿的證據前無法治罪,暫時隻能將他軟禁。”玖拂衣眸中閃過殺意,淡淡道:“讓他自然暴斃呢?”如果不是他給容尋傳信,容尋便不會死。
“正在執行。”傅長亭同樣不會讓他好過。
次日兵臨城下,辭凰遊與玖拂衣並肩坐在馬背上。
即墨無風緩緩踏上城牆,俯首看著底下的人。
“淮耀帝,久仰大名。”
辭凰遊微微一笑:“即墨將軍,良禽擇木而棲,朕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多謝淮耀帝賞識,不過在下既然生在廂陽,就注定死在廂陽,沒想過挪窩。”
“朕表示很惋惜。”淡淡一笑,“那就請你們皇上出來說話吧,我向來喜歡先禮後兵。”
一個士兵冷冷道:“想見我們皇帝,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士兵本想以此來表忠心,沒想到辭凰遊真的一踏馬背上了城牆,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之前說話的人已經死了。
“既然你想死,朕就成全你。”
即墨無風狠狠皺眉,當即與辭凰遊對上。傅長亭也上了城牆,留辭凰遊一個人在上麵太危險了。
“衝!”
“衝啊——”
金戈鐵馬,鎧甲冷兵。
攻城,城破。
玖拂衣帶著人一馬當先的衝入京城,京中百姓慌亂奔走。玖拂衣抬手讓身後退伍停下來,這樣一頓跑,說不定會踩到百姓。
辭凰遊將即墨無風按在城牆上,讓他正好偏頭就能看到下麵的情景。自古以來,有多少侵略者能如此為百姓著想?
即墨無風緩緩閉上眼睛不再反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如今百姓沒有威脅,他還何必拚死抵抗。最重要的是,那個主位上的人,不值得他這樣拚命。
辭凰遊收回手,由著上了城牆的軒夏兵將即墨無風綁起來。辭凰遊走到牆邊負手而立,看著底下玖拂衣有條不紊的指揮軍隊疏散百姓,不由得微微一笑。
百姓疏散後玖拂衣帶著軍隊朝皇宮而去,幾十萬大軍將皇宮團團包圍住,皇宮圍牆上還有禁衛軍垂死掙紮。
辭長舟看著玖拂衣道:“這些侍衛可要勸降?”
“不用,”玖拂衣聲音很輕,“他們都是從小訓練,對皇家絕對忠心。”
既如此,隻能全都殺了。
皇宮門破之際,辭凰遊也過來了,兩人帶著兵馬一路來到上朝的地方。
遠遠的便能看到龍椅上的身影。
陽佟胤穿著一身龍袍,坐在龍椅上看起來倒是挺威嚴。見狀,辭凰遊抬手讓將士們在外候著,自己和玖拂衣二人踏入了殿中。
玖拂衣看著陽佟胤,眸色微微複雜。小時候,因為她母妃受寵,陽佟胤便不待見她,見了她不是冷嘲就是無視。年幼的陽佟玥隻知道太子皇兄不喜歡她,所以看到他的時候有一種恐懼感。直到親眼見到母妃被慕容臻殺害,她才明白,陽佟胤對她不是討厭,是厭惡。
如今……
玖拂衣微微一歎,她現如今是玖拂衣,前塵往事,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陽佟胤,你是自我了斷還是要我幫忙?”玖拂衣將一把劍扔在他麵前,淡淡開口。
陽佟胤撫摸著冰涼的龍椅,淡淡一笑:“自古以來,多少人為了爭這把椅子殺兄弑父,喪盡天良。可是等你真正坐上去後才知道,這龍椅還沒軟塌舒服呢。辭凰遊,你覺得呢?”
辭凰遊淺淺一笑:“龍椅冰涼,又沒有讓你天天坐在那裏。大不了鋪個軟墊,朕的皇後雖然女工不好。但做個軟墊還是沒有難處的。”
玖拂衣沒忍住白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取笑她。
陽佟胤看著二人之間的互動,一陣恍惚。他突然明白,為何帝王總會覺得孤寂。坐得江山又如何,無人分享喜悅,坐上了,也不舒服了。
陽佟胤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生在帝王家,有多少身不由己,果然到了臨死之際才會覺悟麼?
鮮血緩緩從嘴角淌出,陽佟胤緩緩倒在龍椅上,目光渙散,自言自語又像是在交代遺言:“我不要葬入皇陵……下輩子……不要生在皇家……”
玖拂衣緩緩閉上眼睛,陽佟胤死了,選擇了自盡,保全了帝王的尊嚴。
“來人。”辭凰遊看著玖拂衣開口,有人進來後繼續道,“將仁雍帝好好安葬,就不葬入皇陵了。”
玖拂衣睜眼看他,辭凰遊笑著揉揉玖拂衣腦袋,道:“畢竟是你哥哥,最後的遺言就幫他實現吧。”
玖拂衣微微一笑,三郎真的很懂他。
讓玖拂衣恨了這麼多年的,不是陽佟胤,是慕容臻。聽說慕容臻在聽到陽佟胤死訊的時候,當場就準備自盡,但被人阻止了。
讓她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玖拂衣邁入太後宮中,幾個侍衛站在慕容臻麵前看著她。玖拂衣進來的時候逆著光,慕容臻眯著眼睛有些看不真切,隻覺得這個人給她的感覺真是各種熟悉。
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玖拂衣靜靜看著慕容臻那張雍容的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太後娘娘,別來無恙啊。”
慕容臻皺眉,她確定她沒有見過玖拂衣。
“皇後娘娘,如今廂陽已經在你們手中了,為什麼不讓我死?”
玖拂衣優雅的坐到桌邊,淺酌了一口茶,笑道:“要不你猜猜?”
“如果你想用哀家來引慕容輕音出來,那哀家直接告訴你,別白費心思了。連慕容家他都棄了,又怎會在意哀家這個姐姐。”慕容臻想來想去就想到這一種可能。反正她兒子已經死了,廂陽氣數盡了,她也不想活了。
“不不不,不讓你死是覺得自盡太便宜你了。”
“你……”慕容臻驚疑不定的看著她,“玖拂衣,我並沒有得罪你吧?”
“瞧你,貴人多忘事了不是?天曆二十三年,在貴妃宮,太後娘娘親手將一杯毒酒灌入貴妃口中。”玖拂衣說到這裏頓了頓,欣賞了一下慕容臻震驚的表情,“今日,本宮也為你準備了一杯一模一樣的。”
玖拂衣說完,有宮女推門進來,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上麵一杯酒。
慕容臻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呢喃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
玖拂衣拿著酒杯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慕容臻,聲音清冷:“那一年你沒有斬草除根殺了我,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你是陽佟玥!”慕容臻麵容驚恐,“不!不可能!陽佟玥已經死了!你怎麼可能是她!”
是不是陽佟玥,都已經不重要了。幾個士兵按住慕容臻,玖拂衣親手將毒酒倒入她嘴裏。一如那一年,母妃承受過的痛苦。
看著慕容臻蜷縮在地,疼得不斷打滾,直到活活疼死。玖拂衣突然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那跟弦突然鬆了。鬆手將酒杯丟在地上,玖拂衣接過宮女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丟入亂葬崗。”
“是。”
出門的時候,玖拂衣被陽光晃了一下,好像今日的陽光格外刺眼一般。
士兵們將那些小皇子小公主還有妃嬪們都抓了出來,集中到了一起。玖拂衣淡淡的掃過他們,最終還是沒有下令殺掉,而是判了他們流放。
皇宮清理幹淨後,一輛馬車停在了皇宮門口。陽佟覺下了馬車,看著血跡斑駁的皇宮,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
辭長舟本來在安排人清理現場,看到他後上前道:“二皇子。”
“王爺。”
“皇上和皇後在後宮等你。”
“有勞了。”
陽佟覺拉了拉肩上的披風,大步朝後宮而去。
玖拂衣帶著辭凰遊來到昔日陽佟玥的寢宮,不過這裏已經荒廢了。因長年無人打理,雜草叢生,絲毫看不出昔日的痕跡。
玖拂衣來到院子一棵大樹旁,上麵樹藤做的秋千早就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了,隻剩下樹枝上淺淺的痕跡。玖拂衣撫摸著這些痕跡,腦海中是往日的模樣。
母妃還在的時候,她最幸福的事就宮女們輕輕推著秋千,母妃坐在一旁刺繡。那種滿足感直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辭凰遊修長的手指覆了上來,低潤的聲音特別好聽:“你的過去我不曾參與,你的未來我決不會缺席。”
玖拂衣笑了笑,正欲開口,陽佟覺走過來了。
“皇上,皇後娘娘。”
辭凰遊負手而立,挑眉道:“陽佟覺,廂陽依舊給你管理。朝堂上的舊官員,反對讚同的力量全部靠你自己擺平。以後廂陽就是軒夏的附屬國,你可有異議?”
陽佟覺微微有些驚訝,他有想過辭凰遊讓他坐上皇位,卻沒想到他居然連廂陽國土都不動。陽佟覺看向玖拂衣,玖拂衣朝他挑眉一笑:“我們征戰的目的是為了天下統一,不再有戰爭。而不是為了征服,擴充領土。”
陽佟覺掀袍跪了下來,於度量之上,他自歎不如。所以這一跪,他表明自己歸順的態度,也心服口服。
廂陽剛經受戰亂,玖拂衣留下一萬兵馬攜住陽佟覺。這一場戰爭還未結束,南嶽、風秦、北齊皆各自有了動作。
風秦帝正舉筆坐於禦案前,打算寫封奏折恭賀辭凰遊收服廂陽之類的,順便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就在這時,侍衛又匆匆跑進來了,說:“皇上,門外有兩人求見。”
風秦帝一愣,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嘴巴快過了大腦,道:“快快有請。”看到侍衛跑出去了風秦帝才一愣,這還不知道是不是淮耀帝呢,幹嘛要快快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