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籠罩在高低錯落的宮殿之上,晨曦的光縷穿過霧靄的縫隙,調皮地停駐在琉璃瓦間。青綠色的彩色鉛釉,細密地蒙著一層細珠,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滾筒屋脊上的騰龍,昂首向天,描金的輪廓,像是下凡的神獸,周身散發著炫目的光暈。
雕花鏤空窗戶一扇扇打開,淡淡的檀香味兒飄散在空氣中。洗漱完畢的宮女們,穿戴著各式級別的宮服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麵的,是首領宮女,赤色的棉布錦繡羅裙,胸前圍係著一塊暗黃色錦緞。飄逸的白色長帶,掛在臂彎,隨著她走路的節奏飄逸著。身後的紫色一片,都黑壓壓得低著頭,謹慎而小心。
“卯時把公主的早膳準備好…末時的點心切記精致可口,公主最近的臉色不太好,記得囑咐禦廚加點紅棗。”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絲離的臉上卻是不符合的成熟穩重。身為公主的貼身首領宮女,芊羽殿內的重擔全都壓在她的身上。
小心翼翼地推開朱紅色的大門,絲離的腳步放輕了很多。隔在水碧色的羅帳外,絲離雙手交叉在胸前,屈膝彎腰,柔聲喚道,“公主,該起了。”
一會兒,床上的人便開始有了動靜。緩緩地支起身子,如瀑的長發傾瀉而下。揉著惺忪的雙眼,聲音慵懶,“絲離,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到卯時了。”絲離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等到裏麵的人開始摸索著下床穿鞋,便退到了一邊,身後的兩名紫衣宮女迅速上前拉開羅帳。
燦若星辰的眼眸,長卷的睫毛微顫著。不點而紅的朱唇,幹澀地抿了下。敞開的衣領處,吹彈可破的如玉肌膚一覽無遺。
“公主,請更衣。”恭敬地雙手捧著粉色紗裙上前,宮芊與的眉頭卻擰在了一起。
“能不能不穿這個?”試探性的語氣,卻在看到絲離詫異的眼神時認命地點了下頭,一副視死如歸的壯烈模樣。
幾個紫衣宮女圍繞在她的身邊,倒騰了好半天,她才看到鏡子裏穿戴整齊的自己。
兩年前當自己醒過來看到這張臉的第一眼,就嚇呆了。雖然還是自己的模樣,卻更年輕,更傾城。好不容易接受的現實,卻輕而易舉地又被這個世界一係列繁瑣的事情給土崩瓦解了,就譬如這裏三層外三層的宮服。
揮了揮手,屏退了身邊的人,她慢慢地走到窗邊。光脫脫的花架漆著嶄新的朱紅色顏料,幾株枯幹的藤蔓還殘留著,埋在大堆的雪裏。整個花園,觸眼可及的都是皚皚的蒼茫。
身後的絲離靜靜地站在一邊,從那次大病之後,公主似乎…可是她莫名的,總是更親近於現在的公主。看起來不那麼軟弱,不那麼任人宰割。宮裏這樣爾虞我詐的地方,實在是不適合公主這樣性子單純的人。
“絲離,我們出宮吧。”驀然轉身,宮芊與的眼裏閃著光。
什麼?這對於緊守宮規的絲離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剛剛還在心裏的竊喜,一下就蕩然無存了。
猶豫了半天,“公主,奴婢覺得要是被皇上和太後發現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那麼日理萬機的,哪有閑工夫來找我啊。”拉扯著絲離的衣袖,全然沒有了一副公主的尊重。就像是一個小妹妹,對著鄰家大姐姐撒嬌一般。
這…心理還在掙紮著,對上宮芊與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絲離就徹底被征服了。“要準時在宮門關上之前回來,否則…”
“知道了,知道了。”高興地推著絲離下去準備。
喧鬧如騰的集市,車水馬龍。小販們對著過往的行人吆喝著,招攬著。嘈雜的聲音在街角的每處飄搖著,混雜著各式各樣的香味,勾引著每個人腳步駐足。
“好香~”穿著青灰色圓領袍的宮芊與,儼然成了一個英俊的少年。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得在胸前擺著,魂兒早就跟著那縷清香丟了去。朝著身邊微皺眉頭的絲離,輕輕叩了下她的額頭,“走,我們瞧瞧去。”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
才踏上幾步台階,耳邊就傳來一曲幽怨的女聲。淒淒切切,仿若唐婉站在眼前,正在淚眼婆娑得看著陸遊的背影。一股悲涼由內而來,好詞,好曲,好…美。
女子曲罷,轉臉,柔弱似水的雙眸顧盼生輝。纖細腰肢,扭動著像是一條水蛇般得遊向附近的幾桌。香粉撲鼻,粉色的娟帕掃在男子的臉上,嬌滴滴的聲音酥麻入骨,“王公子,小女子唱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