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冰一時亦想不明白,為何慕容明珺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真是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
夜深沉,慕容明珺快步離開了苑子,踱到一個角落裏,掏出手絹捂著嘴,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忽然背後一陣疾風馳來,一隻大手伸過來,搶了慕容明珺手中的絹帕。在東榮國,敢在他的手中奪下東西的人也隻有鎮遠王爺慕容明杉了。
“五皇弟,還給朕。”慕容明珺瞟一眼慕容明杉,冷冷一聲喝。
燈火明亮,物件清晰。
慕容明杉往後退了兩步,拿起絹帕一看,上麵盡是鮮紅的血跡,黝黑的臉上泛起一抹痛意,道:“皇上,你——”
慕容明珺喘了喘了氣,目光瞟向遠處的夜色當中,道:“對,跟父皇一樣。”
“為什麼不讓太醫為你醫治?”慕容明杉的大手緊緊一握絹帕,冷冷一聲質問。
“醫治有用嗎?”慕容明珺冷冷一笑。
慕容明杉臉膛繃得緊緊的,神色沉重極了,道:“你可知你現在的症狀比父皇還要嚴重?”
慕容明珺抬眸瞟一眼慕容明杉,劍眉一挑,冷冷地說道:“對,父皇吃了憐兒的複生靈藥,還可以多活幾年。但朕也還年輕,還能撐。若朕真的熬不過,死了。你就接了朕的位子。慕容家又不是沒有可用之才。”
“皇上是一國之君,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慕容明杉的拳頭捏得愈緊起來,若他不是皇上,真想一拳打醒他。有病不醫,是哪門子的道理,他是硬漢子,可不懂治國之道。
“生命都不能天長地久。更何況一國之君能當一輩子嗎?”慕容明珺居然嗬嗬一笑,一臉的不以為然。
慕容明杉無奈地歎了一聲,抬眸繼續問道:“皇後知道嗎?”
提到皇後,慕容明珺的臉上閃過一抹痛意,很深很深的痛,若是離開這個世界,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她了。隻是這種病無藥可醫。說出來,隻會增添痛苦罷了。“她還不知道。”
慕容明杉的臉色一沉,道:“應該告訴她。”
“不,不要說。朕不想她知道。”慕容明珺連連搖頭,臉上閃過濃濃的憂色。
慕容明杉一擰眉頭,憨厚的臉上竟是無可奈何,道:“皇上不要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好不好?皇上是一國之君,你應該告訴皇後,告訴太醫,好好地接受治療,而不是這樣一直拖著。”
“父皇的病,你沒有看到嗎?哪個太醫的藥對他有效?”慕容明珺的嘴角一扯,冷哼一聲。
慕容明杉張了張唇,還想說些什麼,但又無言以對,他說得對,父皇的病沒有一個太醫有辦法,“哎——”他重重一歎,臉上泛起痛色,“臣弟看得出,皇後很愛皇後。你若這樣一直瞞著。恐怕以後——”
慕容明珺的臉抽了一下,更深的痛沒入心底,道:“皇後還年輕。若朕真的駕崩了。朕批準她另嫁他人。”
慕容明杉抿了抿唇,竟是一時無語。皇上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可見他對皇後的愛之深。大手挪上慕容明珺的肩頭,長歎一聲,眼眶有些泛紅,“皇上還是看看太醫吧。或許還有希望。”聲音低沉極了,那是滿滿的無奈。
“五皇弟,朕沒事。呼延鏡已來了嶺山城。朕還沒有從他手中奪回嶺山三城,是絕不會有事的。”慕容明珺剛毅的臉上泛起一股堅定,深邃的目光掃向茫茫夜空。黑暗沉在眼底,無聲勝有聲。
一連三日,羅小冰都見不到慕容明珺的身影,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為水源之事忙碌,但不知為何,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
這日傍晚,府衙中的將士來去匆匆,麵帶喜容。羅小冰覺得奇怪,趕緊追問,方知水源問題已經解決。
那皇上應該已經回來了?羅小冰急步奔向府衙大堂,那裏一直是他們議事的地方,有一種想見他的衝動,隻是剛到門口的時候,守門的將士將她攔了下來。
“皇後娘娘請回吧。皇上在批閱奏折,不見任何人。”士衛攔下羅小冰的去路,態度依然恭敬。
羅小冰停了腳步,失望地掃一眼門裏,卻不見他的身影,臉上閃過幾分失落,道:“皇上何時回來的?”
“剛剛回來的。”士衛如實作答。
憂雲積上羅小冰的額頭,他是在逃避什麼?剛從外麵回來,都不休息一下嗎?搖了搖頭,無奈地踱步離去。
背後,門口,一條長影閃過,深邃的眸子裏的閃過深深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