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焚香吃了藥早早便睡下了。鍾涵卻並沒有像平常一般寫了方子交給小袖,而是捏在手心裏。思量了許久,直到焚香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他這才站起身來,將手裏疊得整齊地白紙給了小袖。
“拿好了。任誰都不能拆開,除了陸娘子。”
說罷,這才帶著藥箱悄悄退出了內房。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對相送的小袖囑咐道。
“那藥性情重,還是少服點吧。我看陸娘子的燒也壓下去了,可以不用了。”
鍾涵的仔細,在小袖看來,根本就像是父親一般。她忽然為自家娘子感到心疼。忽然便紅了眼睛。
“鍾先生。若是小袖與娘子一起去了王都,可會再也見不到您了……”
鍾涵一愣,居然對小袖的問話啞口無言。過了好久,才擠出一句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袖兒,不會的。聽話,老夫這就回去了。你好好看著陸娘子,若是有變故立即差人來叫老夫。走了啊。”
他輕輕拍了拍小袖的肩膀,踏出陸家莊的時候,眼角邊分明還帶著些淚水。
……
鍾涵披星戴月回到家裏時,依舊心事重重。可是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卻是另一幅麵孔。
“青譜。”
他輕輕喚了一聲正在書櫃旁就著燭光翻閱書本的青年。青年抬起頭來,見是父親回來了。趕忙迎了上來。
“父親。您回來了?焚香的病,可是無礙吧?”
鍾涵點了點頭,伸手想去拿水杯。青譜見罷,已經乖巧地為父親倒上了一杯水。鍾涵接過飲盡,長長舒了一口氣。
“燒是退了。隻是陸娘子身子本來就虛弱,才會一個風寒拖這麼長時間。”
說著,他又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兒子。
“以後,你可不要焚香焚香的叫了。她現在已經嫁人了,即便你二人是從小到大的知己好友,也該改口叫二少夫人了。”
青譜的眼神微微一暗,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便又轉身去收拾那些書籍。鍾涵坐在那裏靜靜看著,突然又問道。
“幾日啟程去省城?”
“就是後天。縣主簿說,讓我早一些去,帶上他的舉薦信,表個誠意。”
“好。省城不比這小縣城,凡事都要多個心眼。在知州身邊伺候著,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心裏都要有個明鏡。知道麼?”
鍾涵放下茶杯,接過青譜手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熟練地為他疊好放進背囊裏。
“行醫之人,醫德為重。但是更重要的,是這裏,和這裏。”
鍾涵邊說邊指了指腦子和眼睛。
“看著,記住。便行了。其他的,不要太強求自己。”
青譜默默聽著父親的囑咐。雖然這些話父親不止說了一遍,他卻依舊低頭聽著。無意間,青譜看到父親從不曾顫抖的手居然都有些抓不穩手裏的那幾件薄衣,正在微微顫抖著。
“爹,孩兒都記住了。您放心吧。到了那兒,孩兒會與您寫信的。”
說罷,青譜抓著父親的雙手握了握,就像是要給他力量一樣。爾後才接過他手裏的衣物自己放進背囊裏。
鍾涵雖然手中空了,還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看著青譜的一舉一動,心中不禁感慨萬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是有些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包裹終於打好了。
青譜抬起頭來,顯得有些躊躇。低頭思考了一陣,又在屋裏走了幾圈,突然鼓起勇氣對父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