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前來甄選的繡娘之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便是沫如意。在那些俏生生的女子嘰嘰喳喳說話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今日的甄選的確很隆重,一如陸婉啼說的那樣。隻是剛進大堂,如意便感受到了這股子對於繡娘的重視。選拔的內容雖然繁瑣卻也井井有條,先是繡房的大丫鬟一個一個看手,十指修長,柔軟度適中者方能入內;進入第二道門之後,在那等著的便是染布坊的鍾老板了,這一次是測試對於顏色的靈感度,先是門窗大開,讓人根據自己手上的試題來選出相應的顏色,爾後再是門窗緊閉,蒙上黑布嚴禁陽光入內,室內點燭,再行來過。沫如意在這一個測試中贏得很輕鬆,因為鍾管事自始至終都不曾將眼光從她臉上移走,再加上之前陸婉啼也有打過招呼,就算她是亂選,也是可以過的。可是,沫如意卻並沒有濫竽充數,相反,她對於顏色的敏感度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對這個一開始就不多言的少女多了幾分注意。在這些老輩的印象裏,依稀之中似乎在十八年前是有這麼一個女子,也是天賜異稟,隻要是刺繡之類的事情,她都能夠得心應手。
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
他們竟然都不太記得了,連著那女人的相貌一道。或許,是因為一些事情的緣故,讓他們都不願意再記得有這個人。不管是為了減輕罪惡感,還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活得輕鬆快樂一點。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出必有因,自從丟失了那個繡娘之後,布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是陸家的繡莊卻相對衰落下來。昔日的美差突然間卻成了冷衙門,誰都不願意再去繡莊做事。除了那幾個對繡莊有感情的故人。現下焚香決定再出芙蓉渠,顯然就是一個他們翻身的好機會,讓他們怎麼能夠不重視。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一直沒有尋到一個像當年那個繡娘一般天資聰穎的女子,現下突然出先了一個沫如意,怎麼能夠不讓他們歡欣鼓舞。
就這樣,沫如意在不自知的情況下過五關斬六將,跟著其他九位繡娘一道參加最後的角逐。
最後的試題,沫如意其實也知道。她跟著其他繡娘抬起頭來時,並不是為了看那試題是什麼,全都是因為好奇,想看看那個讓陸婉啼恨得咬牙切齒的陸焚香和陸宣文。
奇怪的是,今日卻隻有一個男人帶著他的隨從在場。看樣子便是陸宣文沒錯了。沫如意略略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擺設,再望了一眼陸宣文身後的那個隨從之後,立馬又低下了頭。
一絲說不出的慌亂在沫如意的心裏漸漸生根發芽。
原來是她。
如意天生敏感,對人與事物均是過目不忘。隻是剛才那一眼,她便瞧出這人是那幾日陸婉啼叫來教她刺繡的人。
她怎麼會在這裏?
莫非是在監視自己不成?
一大堆疑問像是解不開的謎題紛湧而至。沫如意皺了皺眉頭,因為並不知道陸婉啼與王喜雨之間的關係,反而在心裏又暗暗讚歎起陸婉啼的麵麵俱到。
陸宣文站在堂上,將幾個繡娘都是掃了個遍,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開口說話。
“諸位走到這一步,已是人中龍鳳了。之後的事,便交由天定吧。”
簡短的一句開場白之後,宣文便突然拉開了那塊板子上的白布。眾女抬起頭來,一片嘩然。
赫然顯現在人們眼前的並不是什麼想象中的文字考題,卻隻是一幅畫。如果仔細觀察,又發現其實這並不是一幅畫,而是一件繡品,一件為完成的繡品。隻有半塊的畫布上,盛開的芙蓉花隻有一半的圖案,落葉,霞光,均是栩栩如生。
繡娘麵麵相覷,卻不知道這最後一關到底是要做什麼了。
隻見宣文神秘一笑,對眾人說道。
“我給你們三炷香的時間,期間可以到隔間取食物與水以及任何材料,但是不能出隔間到堂外。否則就算棄權。題目,便是讓你們根據這半張畫描出來另外半張來。現下開始計時,點香。”
話音剛落,這些少女們議論得更開了。聽那些話,分明是怨聲載道。宣文卻並不在意,隻是微微一笑,看下人們在清池的指點下將紙墨筆硯都備齊之後,便帶著清池離開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