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中,落英繽紛。
一人一劍,舞得正忘我。劍鋒所指之處,隨風飄落而下的花瓣便會突然轉個彎,隨著劍氣的方向行去。那男子一席白衣,連帶著手上的劍也是銀白色的,站在這漫天飛舞的殷紅色花瓣之中形成了一幅俊美的圖畫。
隨著劍招越是狠曆,本來輕柔環繞於其周圍的花瓣漸漸也舞得狂亂,到最後,似乎是狂風大作一般,使劍的男人單手執劍依傍著這亂花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些痛苦的表情,額間有汗滴徐徐落下。當那汗水滴到花瓣上的一刹那,他忽然一聲長喝,長劍劃破花瓣織成的網,呼嘯而出。
突然,叮當一聲脆響,有一顆晶瑩向這男人飛來,目標卻並不是男子,而是他手中的劍。劍身突然被打歪了,男子也失去重心一個趔趄往旁邊倒去。他拚命地想要支撐平衡,卻不知道從哪裏已竄出個老頭,氣急敗壞地一掌便將男子緊握在手裏的劍打飛了出去。
“咳咳……師傅。”
男人倒在地上,一口鮮血染紅了粉紅色的桃花。他卻隻是輕輕擦了擦嘴角,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白發蒼蒼的老人腰間別著一壺酒,此刻他眉頭緊鎖,連連指了男人好幾下,卻到最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一跺腳道。
“長亭,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見自己師傅生氣地背過了身去,長亭平淡的表情多少有了些動靜,他默默撿起佩劍,雙手抱拳說道。
“師傅說的,徒弟都記著,練這劍法,最忌諱急功近利,隻是……”
“……怎麼?想家了?”
穆長亭低頭不答,隻顧著將長劍放入劍鞘。誰知這長劍回到鞘裏時,卻發出一陣短暫的長鳴聲。光聽著這渾厚有力的聲音,便知道這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劍。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看來不是想家,是想那個小丫頭了。”
老人一回頭,半是取笑半是正經地說了這句話。穆長亭眉頭微微一皺,卻依舊沉默著。老人見他轉身要走,也不急著叫住他。隻是悠閑地席地而坐,打開了腰間那一壺酒,自在地喝了起來。待到嚐盡了這酒味的甘醇,仍然不忘感歎一句道。
“哎呀,這桃子釀酒還真是香醇。不知道那陸家莊之中用桃子與杏子一起釀的美酒又是何種味道呢?”
最後一句話,他是故意對著想要逃避這個問題的穆長亭說的。聲音大得連不遠處的爭食的小鳥都驚飛了,穆長亭又怎麼可能沒聽見。忽然,他站住了,卻並沒有轉過頭來。
老人嘿嘿一笑,又喝了一口酒,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道。
“這心裏有結,武功怎麼都沒有辦法回複到以前。你若想要去見那個小姑娘,為何不去呢?”
穆長亭聽到這話,覺得很奇怪,轉過頭來望著老人,充滿了不解。老人一抬頭,對上了他的目光,連連點頭道。
“是,是。是我不讓你去,那個時候你根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怎麼可能讓你單槍匹馬地過去和那麼多人去鬥呢?不過啊,你現在不同了……”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穆長亭。
“長亭啊,你可記得咱們來這裏隱居有多少歲月了?”
“整整一年。”
“喲,記得倒清楚。我說你怎麼就沒辦法把自己以前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呢?給你喝了這麼多藥,一點成效都沒有,真是氣死我了。”
老人家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搖頭,忍不住又灌了幾口酒。
“……是,徒兒愚鈍。”
穆長亭木訥地又是一行禮。老人看著他這老實的模樣,忍不住又是歎了一口氣。
說是記起來些東西了吧,以前的他又怎麼可能這麼木訥;說沒記起來?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到底錯出哪裏了呢……”
老人低聲反複念著,一會看看穆長亭,一會又低下了頭。
“師傅?”
穆長亭實在讀不懂老人這是什麼意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好站在那裏等老人的下一步指示,誰知這一站又是大半天,他有點受不住這種無聊了,這才發問。
“啊。你說,你是不是想回陸家莊啊。”
穆長亭一愣,臉色有些陰沉。
“……徒兒是想回穆家溝。”
“哦,看養父母啊。好說,這個好說。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吧。以你現在這個功夫,對付點江洋大盜還是沒問題。”
老人漫無邊際地說著些瘋癲的話,長亭倒也習慣了。一臉平淡地領命而去,隻是還沒走一兩步,又被師傅叫住了。
“長亭啊。”
“是。”
“……你真的是隻去穆家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