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出於好奇,用完晚飯後不久,還沒等鄒老夫人離席,良玉便跟著焚香來到了她的房間。不知是真的對那些可以與貢品媲美的繡樣感興趣,還是焚香這個人勾起了她從來不曾有過的好奇心。
焚香剛一推開自己的房門,就見到房內正有好多個丫鬟在一個大丫鬟模樣的女子帶領下,幫她打掃布置著這間房。焚香默默打量了那個大丫鬟一眼,便揮揮手將那些行禮的下人們都打發了出去。
“行了。我看這裏也挺幹淨的了。現下你們把手頭的工作放放,去庫房將本夫人帶過來的那些檀木箱子搬兩個過來吧。”
焚香這般吩咐著,自然也將丫鬟們的小動作都看在了眼裏。她發現,她們並沒有馬上照她的意思去做,而是在那個大丫鬟點了頭以後,才欣然回應焚香的諸多要求。
若是旁人來瞧,還真不知道到底誰是主子了。良玉悄悄打量著焚香的神情,卻發現焚香依舊是帶著那一抹恬靜的笑,直到人都撤幹淨了,都不曾隱去。
“這位姐姐請留步。”
忽然,焚香回頭來,叫住了那個最後跨出房門的大丫鬟。那人身形一頓,帶著疑惑不解的神情轉過身來行了禮。
“二夫人是在叫奴婢麼?”
這話雖然問的謙卑,卻不見任何謙遜的意思,倒是帶著幾分孤傲。良玉與自己的貼身丫鬟交換了一下眼神,今日的鄒府,讓他們這些熟悉這裏的人感到異常陌生。可是良玉卻想 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正在胡思亂想時,聽到焚香嗬嗬一笑,上前便一手將那大丫鬟扶了起來。
“姐姐客氣了。什麼奴婢不奴婢的,姐姐在這裏當差的時間一定很長,焚香初來乍到,怎好以這虛位壓人。隻是剛剛突然想起,以後焚香便要住在這鄒府裏了,便想問問你的名字。不知道……焚香這般算不算得上是唐突。”
這一番話繞來繞去,別說是這個大丫鬟,就連良玉這個局外人心中都有些動容。她一雙美眸頗為考究地看著焚香娓娓道來的模樣,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覺得有一股激動的情緒正要噴薄而出,讓她興奮得有些不能呼吸。
大概,這便是一種投緣的感應吧。良玉含笑望著焚香遊刃有餘地收服了一個在鄒府裏也還算說得上話的下人,不說她日後會完全乖乖聽話,至少以後也不會在焚香麵前這麼不給麵子了吧。
“……是,二夫人您言重了。姐姐二字,奴婢怎敢當,奴婢名惜才,是鄒府惜字輩裏的丫鬟。現下主要是幫著老夫人處理鄒府後院之事,今日二夫人這房間便是惜才帶人打掃清理的,若二少夫人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盡管叫惜才來辦妥便是。”
焚香哦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四處認真 看了一遍,這才緩緩回了惜才的話。
“姐姐真是好心思,知焚香是南方人,竟然燒得也是南方女子常用的熏香。做得如此周到,焚香哪有什麼不滿意。隻是想叨擾姐姐一件事情,所以才冒昧叫姐姐留步呢。”
一不做,二不休。做戲便要演全套。焚香的欣喜羞怯之情在惜才與良玉主仆二人眼裏真是看不出一點端倪。一邊低著頭的小袖雖然明知娘子是又在玩著這以柔克剛的鬼把戲了,卻並不會拆穿她。一時之間,本該受委屈的焚香倒成了意氣風發的主角,拿回了主動權。
“瞧二少夫人說的,真是折煞奴婢了。”
惜才聽罷,惶恐地跪了下來,似乎是要請罪。卻又被焚香攔住了,她一抬起頭,瞧見得是那溫婉的笑臉。
“惜才姐姐,焚香隻是想著,因為要為良玉嫂嫂挑些繡樣,總要有一兩個人來服侍良玉嫂嫂更衣不是?可是焚香又不知該挑什麼樣的人好,隻好請姐姐代勞,挑兩個心靈手巧的小丫鬟陪在咱們身邊便好。不知這會不會耽誤到姐姐做事呢?”
惜才聽到焚香這麼說,想都沒想便應承了下來。畢竟現下焚香是在用二少夫人的身份來有意無意地壓著自己,且還拉上了良玉娘子一道。即便是不看這勢單力薄的二少夫人的麵子,良玉娘子的情麵如何都要給的。
“是,惜才馬上便去辦。”
說著,她便退出了房間,並幫焚香帶上了門。見人已走,焚香這才轉過頭來牽住了良玉的手。
“嫂子,您來瞧瞧這繡樣。雖然才過來兩箱,也夠咱們今晚上看一宿的了。”
焚香一邊說著,一邊將良玉牽到了那些奴仆剛搬進來的檀木箱子邊,箱蓋打開,呈現在良玉眼前的繡樣真是讓她眼花繚亂。她滿是欣喜地瞧了瞧這兩個箱子裏的內容,這才坐下來道。
“這麼多……可讓我怎麼挑呢。”
良玉自小便喜歡素淨,衣也喜著素色。再加上她內斂溫婉的性情,在焚香看來,真是淡雅地如一支白梅,卻並沒有梅花孤芳自賞的冰冷。良玉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讓焚香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卻又駐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