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並不知道,她的打來反而讓焚香明白了幾件事情。其一,鄒老夫人是有意向將鄒家店鋪的鑰匙還回來的。其二,良玉的嫉妒之心已經完全讓她失去了理智,不管她是從哪裏得到這樣的消息,都讓她無法冷靜下來好好權衡這件事本身對自己是好是壞。總之,隻要是屬於鄒正言的東西,良玉都不想給別人。
既然已經明白了這兩件事,焚香這一晚上睡得出奇的好。睜開眼睛來,見鄒老夫人還沒來,索性還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這一日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直到晚上,焚香的門扉才被敲響。
“婆婆。”
焚香在房裏看了一天的書,為的就是等待這個姍姍來遲的老者。鄒老夫人依舊不苟言笑,點了點頭,便進了焚香房裏。袁玉在一旁默默跟著,剛進房間就將巧語與小袖給支走了。待到內屋隻剩下鄒老夫人與焚香時,她本人才到外屋去守著。
“婆婆,您怎麼來了?”
連續兩個晚上,焚香開口閉口就是這麼一句話。仔細想起來,還真是有些滑稽。
“……昨日之事,宜君回來都和我說了。也多虧得你機靈,不然咱們鄒府可真是難逃一劫啊。”
鄒老夫人一開口就將焚香誇了個透。她越是這樣,焚香便越是惶恐。從她嫁進來開始,別說是這樣的誇讚,就連好臉色鄒老夫人都沒有給她過多少。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任誰心裏都會沒底。更何況焚香還清楚鄒老夫人的目的。
“婆婆這是說的哪裏的話。焚香隻是盡自己所能,想到什麼便做什麼了。還好沒有出錯,不然焚香定然羞愧死。”
鄒老夫人聽罷,也隻是抬頭望了焚香一眼。焚香低垂著眉眼,都能夠感到她複雜的目光。
二人之間沉默了一陣,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忽然鄒老夫人歎了一口氣,便站起神來走到了窗邊。焚香瞧著老人家的背影,燭火將她的蒼老與寂寥赫然映在了牆壁上,忽閃不定。
“自從正行進了望洛閣養病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踏進這間屋子。我是怕來到這兒,就會不自覺想到正行還健健康康的樣子。”
鄒老夫人望著這窗外的月色與池塘,喃喃自語間禁不住有些出神。若不是焚香早已知道望洛閣空無一人,還真是要被她給騙了過去。鄒老夫人眼中似乎有淚,卻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可是她這半真半假的謊言,卻是兩個人心知肚明的。
焚香不自覺歎了一口氣,心裏開始有點可憐這個老婦人。誠然,這是一個焚香不可以原諒的彌天大謊。可是這個老人家,大概就是靠著這個謊言一直支撐下來的吧。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足夠將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的意誌消磨殆盡,又將她本就已經很是短暫的生命再磨滅掉一些。
“婆婆何須如此擔憂,既然夫君是在望洛閣中靜養。早晚都會回來的。到時候,一家人便可好好團聚。”
想到自己從此也要和鄒老夫人一樣,被鄒家的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謊話深深困在這兒。焚香的言語便不自覺地惡毒了些。鄒老夫人聽著這話,身子微微一顫,卻又反駁不得。隻能也點頭道。
“是啊,就快團聚了。”
話音剛落,房間內那異樣的沉默又四散開來。焚香也很是有耐心,就這麼端正坐在桌邊等著鄒老夫人切入正題。老夫人站在窗邊看了一陣外頭的夜景,這才複又坐回到了焚香對麵。叮當作響之間,一串鑰匙便被老夫人拿在了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