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前去洛陽的尼姑庵為正耀大婚吃齋念佛,本來是一件應該大張旗鼓的事情,卻因為怕正耀鬧別扭,焚香特意囑咐了宜君不要張揚,所以一直到焚香臨走前要沐浴禮佛,實在是罩不住了,正耀才知道這件事。果然不出焚香所料,這個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少年為了她的委屈又跑過去和鄒老夫人吵了一架,局麵僵到不行。
不過讓焚香覺得唯一欣慰的是,這一次正耀總算是會分輕重。並沒有向良婉置氣,反而是對她越發地看重。焚香知道,自己這一走說不定就蹲在尼姑庵裏頭慢慢發黴發爛,因為如果沒有鄒老夫人的一句話,自己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回來。
在走之前,焚香不僅見了青譜,還去見了蕭隻骨。卻對此事緘口不言,一個是她在汴京的親人,而另一個卻是她在汴京的仇人。若不是因為要回了他的話,焚香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被放逐之前,竟然會要見這麼兩個人,有多歡喜,就有多憂愁。
“你決定好了?”
蕭隻骨見著焚香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笑。而且笑裏盡是寵溺。好像焚香根本就不是鄒家人,更不是陸家的姑娘,而是他的囊中物一樣。焚香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至少現在看來,自己就是在任他魚肉。
“嗯。”
焚香點了點頭,從裏到外都冷冰冰的。
“隻不過,不是陸家莊給你做生意。是我本人接這筆生意。”
蕭隻骨聽罷,眉毛稍稍往上一挑,帶著些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不是要會繡陽繡的人麼?不必找別人,找我就好了。”
這一下,輪到蕭隻骨沉默了。他的眼睛平常都是璀璨如星,今日,這一瞬間,竟然漆黑如墨,足夠把她吞噬。隻不過,事已至此,焚香早就已經沒興致去與之周旋了。若說自己為何如此軟弱答應了鄒家這些無理的要求,蕭隻骨還真是要負一半責任。
“你說句話吧,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個女人,竟然是在用自己的身軀來保護著整個陸家莊。蕭隻骨想到這裏,忽然笑了出來。
“好,咱們一言為定。”
有了蕭隻骨這句承諾,焚香也再沒說什麼。徑直就走出了小廳。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什麼都沒說,等到自己一離開,蕭隻骨一定什麼都會知道。並且也會在最快時間內找到那家尼姑庵,找到自己。他冤魂不散的能力,她早就已經領教過了。
巴爾帖本來站在旁邊一直沒吭聲,見焚香瀟灑得很,就這麼走了。馬上上前用契丹語問道。
“主人,您真打算事成之後殺鄒夫人滅口?”
蕭隻骨沒有直接答巴爾帖的話,隻是似笑非笑地反問了一句。
“你說呢?”
說著,他也離開了鄒家布莊的小廳。
……
時間一晃而過,焚香離開的日子終於到了。臨走時,焚香將那一方繡好了的鴛鴦枕送給了正耀與良婉。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其他人也誰都沒見,就這麼帶著小袖離開了鄒家這個是非之地。
當前去邊關做生意的鄒正言回來的時候,那裏早就沒人了。當然,他心裏是有著滔天怒焰的,但是卻隱忍著沒有發出來。因為他比誰都知道是誰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麵,比誰都清楚是誰逼得陸焚香就連鄒家都呆不下去。
這一夜,本來應該是久別的新婚夫妻溫存的日子,對於曹良玉來說,卻是無比的冷。
不管她做什麼,都得不到他的半點話語。甚至於鄒正言看都不看她一眼,隻是一句困了,隻是一句餓了,就可以解決所有。
雖然鄒老夫人再三告誡曹良玉,萬事忍為先,鄒正言最討厭的便是吵鬧的女人。可是良玉一想到鄒正言對自己的種種,心就疼得受不了。終於,在鄒正言以翻身向裏而睡來告終他對她的一天冷淡時,良玉還是有些受不住了。
“……你就這麼討厭我麼。”
良玉落淚了,就坐在離床邊不遠的位置上。鄒正言不答,她的抽泣聲在這房間裏回蕩。若是平常,這種情況下估摸著便是良玉什麼都不敢再說下去,一個人哭哭就算了。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什麼都是逆著來。她也好,焚香也罷。一個比一個心煩。
“你這麼討厭我,當初為什麼要娶我?”
這句話曹良玉一直都不敢問,因為她心裏很清楚當初鄒正言點頭答應成婚,多半也是因為自己起了一個助推的作用。明明是自己推波助瀾,別人半推半就,事到如今自己卻問出這麼一句話,豈不是自取其辱。
可是畢竟自己是一個女人,是女人就會想要一句窩心的話。就算是謊話也好,隻要是一句安慰,一句甜言蜜語。怎麼樣都想要聽到。
鄒正言輕輕哼了一聲,聽起來就像是在夢囈一樣。隻有了解他勝過他自己的曹良玉知道,鄒正言並沒有睡,或者說他是根本睡不著。因為這是一個沒有陸焚香的鄒府,這是一個沒有陸焚香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