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焚香離開了以後,鄒正行便搬進了自己原先的小院。隻不過緋院還是緋院,可是和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又相去甚遠。不管是擺設還是格局,感覺都比自己生活在這裏的時候要有生氣多了。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本來以為自己最鍾愛的書房肯定會因為疏於打掃而破落不堪,沒想到的是,這間屋子竟然是緋院之中唯一一間沒有變動格局的地方,不僅如此,似乎還增添了不少書籍。鄒正行站在這打理得井井有條,窗明幾近的院子裏,真正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沒來由地對那個陌生女人莫名感到愧疚起來。
“……二少爺。”
站在門外的承事手拿著水桶與花鏟,就這麼站在了書房外邊往裏望著。大概是因為看到這已經久無人煙的書房竟然開著門,作為一個謹慎的下人,還是打算過來看一看。鄒正行的出現,顯然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鄒正行回頭瞧了瞧他,皺了一下眉頭,本來是想應人家一聲這尊稱,卻突然想到當初跟自己一起出去做生意,鞍前馬後的那個隨從早就不在了,不免便閉上了嘴。他隻是微微點點頭,便不再說什麼了。
承事低頭等著他回話,見他半天沒聲音,這才抬起頭來瞧鄒正行的動靜,見他隻是自顧自地打量著書房裏的擺設,並沒有太理自己,承事反而有些苦惱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是及其尷尬地站在那兒。
突然,鄒正行的注意力被擺在書桌旁邊的一盆劍蘭給奪去了視線。
“你種的?”
承事聞言趕忙抬頭,將手搓幹淨了些,才敢上前查看。
“回二少爺的話,這盆劍蘭是二夫人……是,是陸焚香自己種的。”
直呼焚香姓名的時候,承事心裏一陣子不舒服。卻又因為寄人籬下,領他人賞錢,不得不這麼做。
“哦,原來是這樣。”
鄒正行的回答也是淡淡的,叫人察覺不出一點情緒,這樣的冷淡讓承事都忍不住抬頭多看了他幾眼。似乎是想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主子可以對那般溫婉的二少夫人冷漠如此。承事這般半是打量半是試探的眼神本來小心翼翼,卻被鄒正行抓了個正著,嚇得他趕忙又低下了頭,一個勁地盯著花鏟瞧。
“行了,你也別站在這裏了。去做你的事吧。”
說來鄒正行也算是一個比較寬容的主子,並沒有因為承事的冒犯而臉上不悅。承事得到這樣相當於大赦一般的命令,連忙點頭,就一聲不吭地提著花鏟到花園裏去了。
鄒正行剛一出門,花香便迎麵撲來。他長歎了一口氣,卻如何都歎不走心中失落。
雖然鄒老夫人總是在正行耳邊不停念叨,希望他能夠不要去多想這段本就不是他作主的婚姻,以及那個不檢點的妻子。因為對於鄒正行來說,這些都應該是再陌生不過的事情。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都不應該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打擾到他現在的生活。
鄒正行自然知道鄒老夫人是有多寶貝自己,可是當他住進緋院之後他才真正意識到,其實想讓陸焚香的蛛絲馬跡不走進他的生活到底是有多難。第一件事說不定就是要將這院子重新翻修一番。鄒正行就這麼漫無天際地遐想著,隻覺得想要徹底根除這裏的一草一木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這樣的想法之荒誕與根深蒂固,竟然也將他自己給嚇了一跳。
“站在門口做什麼呢?該不會是在想那個被你趕出鄒府的陸焚香吧。”
陰沉而又威嚴的聲音突然竄進鄒正行的耳朵裏,他回頭一瞧,發現師傅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書房,趕忙迎了進去。
“師傅,您老人家來了怎麼不通報一聲。母親說過好多回,想要見見您的話呢。”
“哼。你們鄒家人,我本來一個都不想見的,包括你。若不是婉婉回去又哭又鬧,我還用得著過來麼?”
鄒正行聽到婉婉的事情,禁不住一陣頭大,皺了皺眉頭道。
“師傅,師妹又對您瞎說什麼了?”
“是啊,我也在想她說的那些話一定是瞎說的。畢竟做那樣事情的人,也不該是老朽教出來的徒弟。結果我自己來一看,我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刮子阿,你這畜牲,果然是做了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老人越說越生氣,花白的胡須似乎都在抖動。隻不過他說的話鄒正行沒有一句能夠聽懂,表現在臉上的便是一些莫名其妙與不服氣。老人見狀,恨鐵不成鋼地又問道。
“怎麼?難道你一點都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