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子,皇上已經在湖心等著了,奴才隻能送到這兒。”
明波瀲灩,照亮的都是被歲月掩蓋的狠辣陷害,除了尚在繈褓中的五皇子不知道溺死過多少宮中的無辜者,或者是死有餘辜者,聽說,自那一年後,元妃這個名字再也沒有出現在皇宮裏……
蘇通好久才收回思緒,打量了一下周圍,早已看不見那小太監的身影,再次踏上這一條通往湖心的長廊,已經平靜了不少。
他猜皇帝為什麼非得跑到離椒陽殿這麼遠相思湖裏來賞風,舊事重提?當年的事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
向自己警告或者表示,他當年能因為蘇明跪在青玉樓為自己求情而放過自己,也能因為自己為他效力,配合他的計劃而放過大哥?
想起雲陽滿腹陰謀,當年蘇明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麼,讓他連溺死皇子這樣的死罪都能被赦免,而且,宮裏宮外都沒有半點當年那事兒的風聲流言……蘇通有種不好的感覺,那天蘇義的病床前,蘇明大為反常,顛覆悲絕的表情要多清晰有多清晰,還有那日他與白珟說的話,可以知道他的確是在為皇上效命……
他是因為什麼選擇為皇帝賣命,而不是選擇的大哥……因為什麼?
因為爹,還是因為自己?
蘇家可是一直背負著聯合雲家害死賀家的罪名,背負著不聽皇命,手握兵權與皇室南北相持,而自己,按皇帝的說法,他一早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條欺君罔上的死罪,第二還有一條謀害皇嗣的大逆之罪……
這四件,每一件都能脅迫蘇明向他妥協!
真可惡!
真可恨!
蘇通一步一步走在湖橋上,春天的暖陽溫和不了一丁點兒體溫,握成拳頭的手硬生生的鬆開。
相思湖裏有七座亭閣,高低相同,蘇通在最低處,抬起眼環顧四周並沒有看見皇帝,倒是看到早上離開的人正從樓台上走下。
蘇通不敢露出一點的異樣,等著王景走到自己跟前,他緊懸的心愈發慌亂起來,但就是不能說一個字問問王景是個什麼情況。
“蘇公子請吧,皇上派我來專程迎你。”朝蘇通微微施禮,再抬起頭時,王景輕輕一笑,還朝蘇通擠了擠眼,閃亮的墨色,晃得蘇通不舒服地皺起眉頭,他不知道王景在搞什麼鬼,更何況這皇宮是他搗亂胡來的地方嗎?皇帝能這麼準許他在眼皮底下耍自己的心眼兒手段?
王景也看出來蘇通對他此舉十分不高興,但他也知道現下沒有機會與蘇通多解釋。
走上樓台,四麵來風,緩緩撩動著掛著的紗幔,裏頭還掛了一層竹簾,湖上本來非常明亮的光線一下子暗沉了不少,卻也足夠看見這小閣中間的兩位,背對著他們正專心的擺弄著什麼東西,期間還聽得到一邊的人笑暖暖的提醒著,“父皇,這樣刻……”
蘇通像粘在地上似地,再抬不起來,一抬眼,恨恨地瞪住王景。
那刹那間責備與惱怒的神色,比一把對準自己的劍還讓他寒心,在他眼裏永遠隻看得見朋友,永遠不會想自己的心意,此舉看來是竹籃打水了,有驚無喜。
“蘇通來了,快過來,看看雲宜和王景刻的這個木人。”雲陽十分開懷,不僅臉上笑著,連叫他上前的聲音都充滿了歡喜之情。
蘇通暗自奇怪,瞧了一眼雲宜一如既往溫潤的笑,便收起疑慮放寬了心,走到他們身前,還沒有行禮,雲陽已經亟不可待的擺了擺手免去繁文縟節,招了招手讓他在氈子上坐下,探過身來,向他展示了手中的玩意,“你看,這東西,你想怎麼刻就怎麼刻,可大可小,比那紙上的畫更活現,握在手上,讓人是說不出的安心。”
本來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雲陽這麼高興,所以很仔細認真的看著雲陽手中的木像,匆匆幾眼,蘇通的心卻再難平靜下來。
這個人,竟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眼睛……
蘇通深深的看著雲陽繼續專心雕刻著那個女子的裙裾,瞧他那愛不釋手的模樣,那麼深刻的笑意,這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青玉樓裏的女子——玉妃。
玉妃和自己竟這麼相像,真的如雲陽所言,娘和白玉是孿生姐妹?
蘇通問詢的目光望向雲宜,又望向王景,他們為什麼要安排這樣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