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通負氣離開,走著走著還覺得這樣分開不失為躲開追兵的一個好辦法。目標小,便於躲藏,遂決定不去翻山越嶺繞道而行了,挑了一條最近的道兒直奔淮陰。
那邊王景直到月上中天才拔步離開,回轉淮陰,一路上都心不在焉,不信自己這次又錯付深情,隻是渾身都難受,仿佛又回到三年多前,月非木一個人逃了將他扔在風雪之中的那種孤絕,心如刀絞瀕臨死關。
蘇通不是月非木,他不會這樣對自己,一開始他沒這樣對他,現在又豈會這樣做?王景自欺欺人地想,決心再找蘇通問問清楚,是不是因為惱他口不擇言咄咄逼人才說出如此絕情的氣話。
蘇通趕回淮陰時,恰是三月十一,一路行來又有三座城被攻占,屍體都沒處理完,到處都能看到血跡聞到血味兒,到處都有火光,這裏滅了那裏又燃起。
淮陰已破了嗎?他隻離開了三日,隻三天而已!蘇通運起輕功猛趕,直到見到第四城城下兩軍激戰正酣,心中才稍安,淮陰沒破……
淮陰未破,是唯一尚能安慰他的理由,但入目的廝殺,背後已破的五座城,時時刻刻都錘在他心口,唇亡齒寒啊,楚軍又如此神速連獲大捷,淮陰還能堅持多久?
陽光還是燦爛無比地照耀城牆上下,刀光劍影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他仰起頭看向城牆之上,明晃晃一片看不見指揮者在哪裏。
他身處側麵高地,抬腳踹翻身前巨石,石頭連連翻滾撞斷大樹又撞翻另一塊落石,滾在一起砸得楚軍死傷一片,但已經殺得入魔的人竟無人看向他,無視橫擋在前的落石,撿起刀來又開始撲向對方砍殺不休。
可誰不搶刀不拿起刀,誰就是刀下亡魂。
蘇通想楚衍窮兵黷武,他一稱帝便掀起滔天戰火,戰場上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遠離交戰區的地方也不能獨善其身……楚衍他看不到這些鮮血聽不到這些哀嚎嗎?
那顆心真比魔鬼還殘忍恐怖冷血無情,楚衍一定不可能成為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那天晚上,他該拚上這條命殺了他,他被王景重創不是他的對手,他一定能贏……都怪他,怪他想救王景。
忽然幾支飛箭如雨潑下,蘇通旋身閃避,拔劍格擋,一身功夫盡落他人之眼。蘇通方站定,看向戰場放箭之人,便又是一陣箭雨,他連連後退,卻見戰場弓箭手裏指揮者腳踏馬鞍騰空而起,拔出劍追了上來,勢必要殺了自己。
這人……蘇通想起那天在楚營與他交手的那位,真真是冤家路窄,看來臉皮叫人認不出,武功路子卻被人瞧了出來,可既然被認出來了,那這個人就絕不能活著回到楚衍身邊。
蘇通抖開手中劍,劍走偏鋒招式淩厲,那人方對上招詫異了一瞬,翻身後躍立身站定盯著蘇通,“閣下剛柔並濟兼習各種武學,還竟都有小成,範若元著實佩服,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蘇通原本不想給他機會說話,但是聽他一句臨終之言也敬他孤身來戰的膽量。聽完範若元的話,蘇通覺得浪費了時間,“範若元範將軍,在下記住你了,來吧。”
範若元見蘇通一心思戰,知道好言相勸行不通,也重新橫劍相對,“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投靠的機會你偏不要,你可知被我擒住你會死得很難看。”
“大言不慚,”蘇通運功搶先出劍,“我教你看看是我死的難看還是你死的難看。”
範若元挑開來劍即刺,正是對準蘇通咽喉,“狂妄!”
蘇通下腰就勢滑出,足點藤根反身刺來,範若元旋身格擋卻見劍招幾轉,他正忙著連連擋開,卻身後被一劍穿心。
範若元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劍滴落自己的血,看向前卻不見蘇通身影,隻聽不知何時已轉到他身後的蘇通說,“此招名叫移花接木,範將軍應有聽過。”
範若元站不住,一劍入地,半跪著,無力回過頭去看身後之人,“你到底是何人,怎麼會這一招?”
蘇通繞到他跟前,對上範若元的目光,“一個過路人,運氣好結識了一位大俠,慷慨贈了我他的不傳之招,他說要叫那忘恩負義之徒死在此招,他九泉之下方能安寧。”
範若元聽後,竟然大笑起來,嘴裏包不住的血也止不住他的笑聲,“倒是我自報名姓,提醒了你……你將那人葬在何處?可……否將我……葬……”
蘇通冷眼相看,直到範若元滿眼遺恨地盯著他倒地,他才將自己的劍拔出,“死到臨頭才想起恩義,若想去陪他,在生之日不陪,死後卻奢望擾人清靜,到死還做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