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極不甘願,金鎏影還是安安分分地與蒼、赤雲染在嘉郡國呆了幾日,這三日裏他沒事就閉目養神試圖加快恢複,他能感覺得到體內的妖丹正被道家真氣所彙合消融,想來功成那日不但能完全恢複功體,還能將風生獸內丹的力量完全吸收,無奈的是,若有人用同源道教真氣運功相助必能事半功倍,但眼前隻有兩個選擇——蒼與赤雲染。
蒼功力高深當然是最佳人選,但金鎏影十二萬分不願意欠蒼的人情,打死也不願意讓蒼幫忙,蒼也隻得作罷,他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
赤雲染同為玄宗嫡係弟子,即使根基尚淺也是個很好的選擇,但大男子主義的金鎏影覺得自己沒盡好保護師妹的責任已經很丟麵子,怎會讓她為自己耗費內元療傷?用“男女授受不親”的借口拒絕了赤雲染的幫助。
其實對於這幾日的養傷生活,有赤雲染貼心照顧,大致上金鎏影還是挺滿意的,當然,如果沒有蒼不時在麵前晃悠加琴聲騷擾,讓他覺得體內的妖丹作祟人致使他獸性大發,簡直難以控製住自己一爪子拍下去讓玄宗之鼇首那寶貴的臉添上幾道魅力的血痕的欲望……
嗯,除去這個,他是很願意“慢慢”養傷的。
或許,他可以考慮考慮,如果下次赤雲染還想出門曆練的話,由他陪著她一起。
第四日的黃昏之時,蒼他們的暫居之所來了位重要的客人,出門迎客的隻有蒼一人,赤雲染得到蒼的特許,上街給留在玄宗的各位師兄采買禮物去了,傷勢好了大半的金鎏影自是寸步不離的貼身保護。
嘉郡國都真的很美,也很繁榮,絲毫沒有受到妖氣魔氣的影響,赤雲染也逛得高興,一時忘了自己出門必糟黴運的人品,直到日落時分,才興致高昂地拉著金鎏影回轉。
幸好有空間手鐲,不然,兩人估計會拎著大包小包,形狀狼狽。
這會兒金鎏影的心情也很不錯,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乖乖的地任赤雲染拖著衣袖往回走,一邊還愉快的與她聊著方才在街上看到的一些趣事。
但他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多久,隔著老遠金鎏影便感覺到了那股熟悉得令人煩悶無奈的氣息——真不知是因為吸收了風生獸內丹而變得如動物般敏銳,還是該歸結於本能的從小到大的深刻情感。
原本還覺得非常愉悅的心情,此時卻隱隱心頭發悶。
離門口好遠他就聽到前廳輕微的腳步聲,衣料摩擦聲,然後是蒼沉穩的聲音:“弟子拜見玄首!”
這玄首二字,又輕易觸到了金鎏影的痛處。
他——金鎏影,從來都是玄首的一顆棄子,一步廢棋。這是他思考了很久才得出的結論,作為玄首首徒的他,從一開始就被剔除在玄首人之外,自始至終,不管是師尊還是師叔長老們,他們最中意的一直是蒼。
有了蒼的玄宗,是不需要金鎏影的,他這麼認為。
自那以後,金鎏影就對玄首產生了一種近似於怨憤的感覺,總覺得他這些年處在那尷尬的位置上,玄首自己尊敬的師尊“功不可沒”。
金鎏影是玄首親自帶回玄宗的,是玄首主動將他收為關門弟子的,是玄首讓他背負著“玄首首徒”的包袱的……
玄玉師叔飛升那天,金鎏影受傷,之後,他噩夢不斷,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最近,他甚至感覺到了玄首好似在防他,每每看他的眼神都很矛盾,冰冷偶爾帶有殺意卻又馬上變得慈愛、不舍,明明他可以勝任的事,卻總是讓蒼、赭杉軍去完成,有時甚至寧願派經驗、修行不夠的黃商子、九方墀去,也不派給他任務。
就好比此次嘉郡國的任務,明明是二長老力薦他來的,最後玄首好似不放心般把又蒼派過來了。
“……為何隻有你在此?金鎏影呢?又不務正業了?真是……”這聲音滄桑沙啞而堅硬,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金鎏影心裏冷笑一聲,口翻騰,自己猜測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原來師父一直對他是這個印象。努力使自己無視聽到的一切,卻發覺困難重重。
金鎏影默默地拉著赤雲染繞開談話的他們,離得遠遠的。
師尊在他麵前從來不會這個口氣說他,他一向都是和藹的慈祥的,即使說教也是語重心長的,就好似,隻有金鎏影才是玄宗未來的棟梁,玄宗缺了金鎏影不行,我對你金鎏影期待得很,你不能辜負了我的期待雲雲……
奈何吸收了風生獸妖丹之後,聽力太過靈敏,雖不說是千裏耳,卻隔著很遠,仍能清晰聽到那兩人的交談。
“這……是蒼教導不力,小師妹頑劣想見識一下嘉郡國都的繁榮,金師弟隻是作陪的。”
“任務都完成了,為何不盡早回玄宗?”
“弟子學藝不精,金師弟為保護吾而受傷,隻得留在此暫時靜養幾天。”
一陣沉默過後,那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蒼,你需記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於修道之人而言,難的不是如何保護,而是如何舍棄。”
“……弟子明白。”
——人是敏感的動物,對於異常敏感又自尊心強的金鎏影來說更是如此。此刻他腦子裏某些曾經噩夢時模糊不清的鮮血淋漓的片段一再清晰湧現,而玄首那最後兩個字“舍棄”更是像回聲似的如同催化劑,打開了他記憶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