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典禮是不允許任何女人參加的,可是江岸芷成了這一次的例外,皇上加冕的最後,要上祭壇祭天,保佑江山風雨,而江岸芷很幸運的,可以站在祭壇的最高處,看著君翎一步步的行禮,走過,她也要擔當最重要的一個角色,祭司。

大典一天天臨近,江岸芷的心也隨之煩躁起來,她明白,典禮一過,龍子卿就要回去玄國,下次再見,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

手上的書冊記錄著儀式的全程,拿了一天,她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想到明天的君翎登基,就心如刀絞,猛然把書甩到地上,巨大的響聲令在場的宮女皆為一驚。

榮太妃死相可怖,她卻絲毫未動,如今,對著那本書,恨不得把它千刀萬剮。

“王妃,使節大人求見。”看到如此暴躁的江岸芷,傳令的宮女不禁放低了聲音。

使節,使節!這個時候,還有哪個使節會來!也無非是——龍子卿!

“快請他進來!”江岸芷倏地站起來,吩咐道。

“是。”宮女領命退下,不出半刻,龍子卿快步走了進來。

江岸芷微微張口,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一想起前段時間他對自己的態度,語氣不自覺的冷了下來:“有什麼事嗎。”

“我要走了,想想,臨行前,還是來跟你告個別。”龍子卿淡然的說道。

江岸芷手指猛的一顫:“要走了?怎麼這麼快!我是說,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現在比較忙,等明天登基大典一過,我親自送你離開。”

一聽到他要走的消息,江岸芷所有的防備和偽裝不攻自破,心底的不安流露於表麵——她不管了!人都要走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可是,戰事不能等人,我能快一刻到,就可以挽回很多。”龍子卿表麵毫無形色,可是看到江岸芷為自己而急,還是在心裏偷自暗喜,不過,接下來要說的,沒什麼好事。

“戰事?怎麼回事!”江岸芷更緊張起來,若不是很緊急的事情,也不會那麼急著叫龍子卿回去,也就是說,龍子卿,要上生死不知的戰場!

“藩王造反,邊境戰亂,其實就在你離開後幾個月,就已經有一些暴動了,可是景璘沒有跟我說,現在看來,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戰事,各地藩王紛起叛亂,戰火已經快蔓延到玄乾兩國的邊界了——若不是朝中大將已經用盡,景璘也不會八百裏加急派人告知我知道消息,所以我要走了,很快就出發,絕對不會影響到你,現在來看看你,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戰爭——”一聽到敏感的詞語,江岸芷的眉間深起溝壑,更是急躁起來。

“不過,現在也與你無關了,就不打擾你繼續準備了,我現在就要離開,要是還能在戰場活下來,我一定會再來看你。”龍子卿微笑,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子卿!”江岸芷回過神來,趕緊追出去,天色已經昏暗,看不清腳下的物體,不知道被什麼拌了一下,摔倒在地,再次抬首,眼前的路已經沒了半個人影。

“嫂子,你答應過我,要永遠在哥哥的身邊,怎麼,如今,要毀約麼?”月光無情,正如無情的君翼一般,純色,冰冷。

“不!不是!可是君翼,他要上的是戰場!也許,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江岸芷抱住自己的頭,使勁搖晃,卻不可避免的心悸。

“那現在正是一刀兩斷的好機會,等明天哥哥登基,就實權在握,而嫂子你身為皇後,可是向哥哥諫言,出兵幫助玄國平凡叛亂。”君翼的聲音飄遠悠長。

“我不要當皇後!我不!我隻要龍子卿!我隻要他!”江岸芷痛哭起來,頹廢的坐在雪地上,把頭埋在手臂間:“君翼,你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翌日,登基如期舉行。

江岸芷木然的任由宮女為她披上華服,別上發簪,眼神空洞,仿佛前一夜的淚,流盡了她所有的神采。

她做噩夢了,就在昨夜,哭到筋疲力盡,就做了一個噩夢。

戰場上金戈鐵馬,刀光劍影,每一秒,都有人死,有人是勝者,有人是敗者,她幽然鬼魅的在刀劍間穿梭,直到,看到一個身影,屹立不倒,宛若雕像,身上的鎧甲卻已經破敗,萬箭穿心。

在夢中,她繼續哭泣,想要去抱住他,手卻像空氣一樣虛無的穿過對方冰冷的身體,看著他倒下,卻沒有任何辦法。

英俊的容顏被定格,挺秀的眉間血氣方剛,嘴角,含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

江岸芷在那一刻,已經和死屍無異。

可是,還好隻是個噩夢而已,龍子卿昨夜離開,現在應該還沒出乾國的土地,是她想太多了——江岸芷安慰自己。

站在最高的白玉祭壇,她黑白分明的瞳仁裏倒影出君翎的身影,壇下文武百官,紛紛仰首,恭敬地看著他們,天作之合的一對。

君翎應該按照程序進行祭天,可是卻停在江岸芷的麵前,轉身,麵對著她。

“他已經走了。”君翎說道。

“我知道。”江岸芷回答:“你放心,我會遵照君翼的遺願,留在你的身邊,請繼續典禮。”

“你還在想著他,是不是。”

江岸芷不回答,算是默認。

“那好,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你不必去履行對君翼的承諾,你隻要按著自己的意願就好——留下來,抑或是,追隨龍子卿而去。”君翎突然間,釋然的笑了起來。

“君翎?”江岸芷詫異。

“我說,你不用去想君翼,隻要按照你的想法來做就可以,文武百官為證,就等你說出最後的決定,江岸芷,如果你心裏有我,就留下來。”君翎放大聲音:“我愛你,絕對不會比龍子卿少!而且,現在就可以封後!我從今往後,隻愛你一人,隻娶你一人,江山平起,權勢共分,我什麼都聽你的——如果沒有,則不然,我現在就放你走。”

“君翎,你為什麼——”

“江岸芷,我想看你笑。”君翎直直盯著她,所有的一切,都隻為一個理由。

他愛她。

他不願意看到她如此愁眉。

他不願勉強她。

他想看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