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來,還未來到(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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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接兵的大卡車上,身體隨著車身起伏搖晃。這是一段未知的旅程,誰也沒法預料明天的太陽究竟從哪一邊升起,或者是個陰天?我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來,摸摸身邊的行軍包,一切還是離開學兵連時候的樣子。行軍包是迷彩色的,確切的說是我們這個軍種特有的海洋迷彩。讀大學的時候閑暇無聊,曾經仔細研究過這種特殊的色彩標誌,卻還是想不明白海軍用海彩作為代表究竟有什麼意義。穿著這種顏色的衣服掉進海裏,人海一色,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存活的可能。而穿著它在陸上作戰,人景不一,也就成了陸上移動靶標……

可當征兵的參謀問我軍種意向的時候,我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海軍”。記得去年春天,央視某個紀錄片裏說:強國者,必先雄於海洋。強大海軍是中國向世界證明自己的一條路徑,而參加海軍也是我證明自己的一個方法。

該到外麵的世界看一看了。當初沿著象牙塔的階梯一步步走到A市某重點大學的我似乎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家裏有錢的可以不用上學聽課,家裏有權的繼續在校園裏頤指氣使著,就連跟我一同從W縣考入這個學校的兩個老鄉也相繼坐上了高富帥和白富美的路虎寶馬,與我漸行漸遠。畢竟每個人有每個人選擇走的路,但偶爾憤青的我也會為他們的明天擔憂。或許他們今天的不勞而獲為的是明天創業的一份資本,可那時的他們回憶起曾經風花雪月的過去時又會有怎樣的心境?是慶幸?還是感傷?

用良知換取未來我做不到,人還是要有點兒下限的。可我依舊是個蹬著帆布鞋拎著小布包,整天混跡在圖書館和宿舍兩點一線的窮學生,或者稱為“Loser預備者”。我總得為了明天替自己攢些資本吧?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輔導員找到我,說我的條件符合參軍入伍的要求,或許可以試一試。

選擇一條自己並不排斥的路走下去,我很幸運的通過了軍檢、麵試和政審,並如我所願的加入了海軍的序列。接到入伍通知書的那個晚上,輔導員拿出了他原本為了考研送禮的白酒,說要跟我一醉方休。原來,他當年也想過參軍,可是在家裏的極力反對下,入伍的念想隻能就此破滅。我笑了笑對他說,我爸當年高考落榜後也遇到了跟你一樣的處境。輔導員說,在現下這個社會生存,溫飽問題就足以讓大多數人感到窒息,更別提什麼夢想。既然幸運的踏上了這條路,就好好的站著把路走完。酒至酣處,他又說,陸上的王者是虎豹,天上的王者是雄鷹,你到了海軍,就要做一條蛟龍,做一條既能翻江蹈海,又能上天入地的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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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不是那麼好做的,畢竟高處不勝寒,更何況我從未有過這樣宏偉的野心。透過簷布的縫隙向前望去,漫長的國道線向著未知的方向延伸,我們就在這通往明天的旅途中一路絕塵。其實,誰也不知道路的盡頭究竟是怎樣,是否真的如我所願,守候著那遲遲未見的夢想?

“快,我不行了。”剛還蜷在一角打盹的呂洋拽了我一把,踉踉蹌蹌的往車尾走去。

呂洋是我學兵連一個班的戰友,山東人,眼大膚黑,乍一看像是《水滸傳》中李逵的翻版。一般說來,像他這種從二線城市走出的孩子應該有著城裏孩子特有的標簽:自戀、浮躁、善辯等等。可這家夥卻是個娘炮,至少在我們大多數人的眼中是這樣的。學兵連的時候,班長特別為呂洋的性格著急。像這樣外型和內在有著巨大反差的孩子,以後到了海上可怎麼辦啊?可呂洋卻始終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按他的歪理所說,“娘炮”是一種生活態度。這竟然還成了生活態度了?我始終無法理解。可就在一次訓練事故之後,我和這個“娘炮”竟成了無話不談的鐵哥們。這世界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喂喂喂,吐遠點,都濺到我的包了!”坐在車尾的幾個家夥嚷嚷著。

這幫人是學兵連四大隊出來的兵,卡車路過S市時上車的。為首的那個家夥四方臉,戴著個小邊框眼鏡,顯出一副很有文化的樣子。像這種造型的人在大學裏一般都不可能是什麼好鳥,不是腹黑男就是*變態。如今已不再是二十年前以貌取人的時代,長相英俊的可能是“周黑鴨”、外貌清純的都做了“綠茶婊”。世風日下,道德淪亡。人們在享受著物質生活飛速提高帶來的極端快感同時,也為這一切付出了沉重代價。而為這“最好的時代”買單的卻是一個在這星球上最孤立無援的政黨。

達者兼濟天下,窮者獨善其身。我不像大學中的客座教授那般對這個時代有著悲天憫人的終極關懷。我隻是一個新兵,浩淼煙波中的一粒塵沙。前方的路還一片迷茫,我沒有理由停下腳步思考這些“高大上”的難題。

“還有完沒完了!”一聲吼叫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

“不好意思,我……”呂洋欲言又止,伏在車尾大口往外“澆灌”,這架勢似乎要把膽汁都給吐出來。

“這個樣子還當海軍?真尼瑪丟人!”為首的“小眼鏡”滿帶譏諷的說。

“孫子哎罵誰呢?”我們二大隊的兵聽不下去了。一班的熊輝粗聲粗氣的說:“有種你再說一句?信不信老子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