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繼續射,陣前一百步!敢靠近者死!”幽州左廂蒼狼軍都指揮使馬延煦抬手擦了一把嘴角處的淤血,咬著牙命令。
殺自己人的滋味不好受,而不下令用羽箭將潰兵射醒,萬一他們直接衝進主陣來,剩下的兩個營幽州軍,難免就要步黑豹營的後塵。
慈不掌兵,他相信自己的決定,是此刻最為正確的選擇。雖然,此戰之後,他有可能背負一輩子罵名。
“回去之後,若是有人拿今日之事做文章,我與你並肩應之!”記室參軍韓倬不愧為馬延煦的知交,走上前,毫不猶豫地給出承諾。
“若不及時射殺了他們,還不知道多殺弟兄要被他們拉著陪葬。此事,末將回去之後會立刻彙報給叔父,有他在,誰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指揮使韓德馨,也非常佩服馬延煦的殺自己人的勇氣,壓低聲音,鄭重承諾。
三個聰明人出身都非常“高貴”,如今又都懷著向大遼皇帝證明幽州人與契丹人一樣忠誠敢戰的心思,所以算得上“誌同道合”。其他幕僚和武將們,雖然心裏覺得馬延煦的舉動有些過於歹毒,這會兒卻是誰也沒勇氣當麵說出來。
仗打到這個份上,即便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也沒什麼功勞可撈了。而無論是為了嚴正軍紀,還是為了殺雞儆猴,都得有人為剛才的失敗負責。這時候,再跟主帥對著幹,等同於毛遂自薦去當替罪羊!
“高手,那個帶兵的大個子,本事相當高!居然能忍住不往上撲!”耶律赤犬的思路,與所有人都不一樣,正當大夥在為射殺自己人而暗暗難過的時候,他卻忽然指著山坡上已經停住腳步的追兵大叫了起來。“看,他們後撤了,居然後撤了!你們看到沒有,敵軍果斷後撤了。還把受傷的同夥也都搶了回去!這哪裏是一般的鄉勇啊?要我說,漢國的邊軍,都隻配給他們提靴子!”
“大哥,你不要漲他人誌氣!”韓德馨聽得麵紅過耳,扭過頭,大聲喝止。
作為孿生兄弟,他對自家做了契丹人的哥哥非常了解。不用仔細琢磨,就知道耶律赤犬是在為哥倆先前全軍覆沒的醜事找理由。
鄉勇比邊軍還出色,鄉勇中間還有好幾個名將之才,那麼,先前哥倆戰敗之事,就沒什麼好丟人的了。反正吃了敗仗的已經不止是哥倆,馬延煦當初倒是立了軍令狀呢,如今不也被碰了個灰頭土臉?
他是為大局著想,不願為了一點點虛名,破壞了整個隊伍的內部團結。而耶律赤犬,卻從不考慮那麼深。記恨在來路上,馬延煦曾經對自家哥倆的冷遇,撇了撇嘴,又大聲道:“我不是漲替他人誌氣,我這是提醒大夥兒,切莫再輕敵。對麵的鄉勇既能殺得出來,又能收得回去,絕非一群烏合之眾。而我軍已經失了銳氣,人數上的優勢也不複存在。到底何去何從,必須要仔細斟酌!”
“大哥!你不要亂說話!”韓德馨越聽越著急,一邊偷看馬延煦的臉色一邊連連跺腳。自家哥哥所言大部分都是實話,可此時此刻,實話怎麼能實說?一旦把姓馬的給擠兌得惱羞成怒,按照軍規,他可是對所有部將,都掌握著生殺大權……
好在馬延煦肚量不錯,且非常知道輕重,並沒有像他所擔心的那樣直接給氣瘋。先朝著大夥笑了笑,隨即朗聲說道:“派兩個營頭出戰,原本就是為了試探敵軍虛實。雖然盧永照作戰不利,導致白馬和黑豹兩營將士潰敗,但敵軍虛實,卻也已經試探得非常清楚。接下來,就看我等如何洗雪前恥了!”
“軍主說對!”
“將軍所言甚是!”
“馬將軍勝不驕,敗不餒,的確有古代名將之風!”
“馬將軍……”
眾將佐和幕僚們聞聽,立刻強打起精神附和。仿佛剛剛吃了大虧的是對手,而不是自己這邊一般。
“多謝諸君信我!”馬延煦抖擻精神,四下拱手。“馬某必不相負!”
四下裏,又是一片稱頌之聲。眾將作和幕僚們紛紛表示信心未失,願同主將一道力挽天河。馬延煦聽了,先是笑著拱手,隨即,迅速收起了笑容,大聲吩咐:“來而不往非禮也!韓方,你,帶著蒼狼營弟兄追上去,還之以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