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末 (一)(2 / 2)

“嗯,哼——”明顯感覺到背上的動作突然一頓,潘美疼得額頭上冷汗直冒。然而,他又沒勇氣讓陶三春閉嘴,隻能苦著臉朝對方直翻白眼兒。

陶三春卻對潘美的動作,視而不見。仰起頭又看了鄭子明幾眼,猶豫著說道:“先前你們跟遼國強盜打仗時,有鄉老在寨子裏說,這樣下去,怕是會引來遼國人大舉報複。他們,他們希望見好就收,哪怕花費點兒錢糧,能早點讓遼國強盜撤兵就好!”

“他們,他們該死!”話音剛落,潘美立刻將嘴裏的木棍吐到了地上,大聲反駁。“這個時候說花錢買平安者,都該抓起來直接砍頭!搶遍了易、定、滄三州,都沒遇到像樣的反抗。偏偏在一座小小的軍寨,前後折損了一千多人。不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他們怎麼可能主動撤兵?”

“可,可他們今天又被幹掉臉色四百二十多個,帶傷逃走的還不算。剩下不過一千四五百人,士氣也被打沒了,怎麼可能攻得破寨牆?”陶三春白了他一眼,皺著眉補充。

她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兵書戰策也讀過好幾大本兒,所以通過對敵軍整體實力和傷亡情況的了解,不難得出山下的遼軍已經無法取勝的結論。而以巡檢司鄉勇目前的實力,想轉守為攻,將遼軍快速驅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勉強能達到目標,自家的傷亡也不會太低。

所以,幾個鄉老們的意見,在她看來並非毫無是處。在雙方都還能下得了台情況下,舍掉一部分錢財,換取遼軍退兵,是一個值得考慮的選擇。畢竟巡檢司這邊兵力有限,武備也有限,萬一惹得遼國再派來更多的兵馬,早晚有被壓垮得那一天。

潘美所能看到的,跟她看到的一模一樣。但是,潘美得出來的結論,卻跟她完全相反。咬著牙忍過一陣刺痛,他抬手擦掉臉上的冷汗,低聲說道:“一千四五百被打沒 了士氣的遼兵,肯定攻不下李家寨。但想要把他們當作山賊,打完了就坐下來討價還價,卻絕無可能。山賊吃了敗仗,回去後不用跟任何人交代。而他們吃了敗仗,回去後卻有人要掉腦袋。所以即便把剩下的一千四百多人全填到雪裏,他們也不會拿了錢糧撤走。那些想跟他們商量花錢買平安的家夥,不是居心叵測,就是腦袋被驢踢了!”

“你……”陶三春氣得兩眼冒火,抬手欲打。胳膊剛剛舉起,耳畔卻已經傳來了鄭子明的聲音,“他說得沒錯,花錢買不了平安。仗打到這個份上,除了死撐到底,並且再去別處尋找幫手之外,敵軍已經沒有了其他出路。至於咱們這邊,趁著這兩天不下雪,我會將鄉老和婦孺們盡快送走。”

“那,那留下來的怎麼辦?仗得打到什麼時候?”陶三春聞聽,心裏頓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抬起眼睛看了看鄭子明,著急地追問。

“打到雙方之中有一方堅持不下去了為止!”鄭子明笑了笑,給出一個早就考慮成熟的答案。“你放心,真的形勢不對,我會放棄李家寨,退入太行山!”

抬起手,他快速用刀子割斷鋼針後邊的細線。

就在剛才討論軍情,潘美注意力被分散的時候,他已經替潘美縫完了傷口。年青的麵孔上,寫滿了救人成功的欣慰。

山腳下,被鄉民們主動丟棄的陶家莊。

“有再敢提退兵二字者,以此人為例!”馬延煦從盧永照的肚子上抽出鋼刀,大聲斷喝。

眾將領們被嚇了一大跳,以目互視,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如假包換的恐懼。

“此戰,原本就不是為了誰的顏麵!甚至不是為了咱們自己。”記室參軍韓倬走到大夥麵前,緩緩宣布。聲音不算太高,卻堅定異常,“天下氣運在遼,咱們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子孫們都有一個好前途,就必須向陛下證明,遼國的漢人,和契丹人一樣忠誠! 而忠誠,從來都不是用嘴巴說出來的!”

注1:青羌,即後來的青唐羌,屬於吐蕃的一個分支。五代時尚未統一,但各個部落已經與中原有了廣泛的商業往來。因為部落工匠不懂得使用煤炭,所以另辟蹊徑發展出了冷鍛工藝。青羌甲,則屬於部落重要“出口”產品,以結實美觀著稱,非勁弩不可穿透。當然,價格也遠非尋常人能消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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