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同時扶著矮幾站起來,齊齊驚呼失聲。
都是大戶人家的子弟,按說見過市麵。可一下子上萬貫的損失,也足夠讓二人心髒承受不住。更何況,眼下哥倆身在軍營中,哪裏拿得出許多現錢來?
拿不出錢,就得用糧草和兵器抵賬。眼下幽州市麵上,一石米價格折足色開元通寶五百文,一萬多貫錢就是兩萬多石米,二百四五十萬斤。就是把眼下陶家莊大營所存的糧食全都交出去,也湊不夠數!
他們兩個手頭沒有足夠的糧食,自然要做出憤怒的姿態以便討價還價。誰料鄭子明卻連眼皮都沒抬,用手指敲了下桌子,淡然回應,“這可是成年男丁,買回去後可以頂頭牛用的。河北這邊男丁的價錢,可是一直比15吊價錢要高。你們哥倆如此生氣,莫非,莫非幽州那邊成年男丁不值錢麼?”
“不,不是!是,是!不,不是,是 ,唉——!巡檢大人開恩!”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的否認不得,承認也難,嘴巴濡囁來濡囁去,詞不達意。最後,隻能把心一橫,躬身求告。“一萬零五百吊,末將兩個實在湊不出來。若是把營地裏的糧食和輜重全都交給你,叔父到了之後,非殺了我們兩個祭旗不可!您大人大量,既然已經開恩釋放俘虜,就千萬再把手放鬆一點兒。一點兒就行,我們哥倆好歹還能有條活路。”
“嘶——”鄭子明手捋下頦,臉上瞬間湧起了一團烏雲。“給你們活路,誰給老子活路?打完了這次打那次,小的走了又來老的?一萬吊,老子再給你們哥倆抹個零頭,愛要不要!明天早晨若是沒見到錢糧,老子就實話告訴他們,你們哥倆舍不得為他們花錢。然後把他們賣到山裏去替土匪開荒。老子還就不信了,這年頭,二十歲的男丁,居然連十五吊通寶都賣不出!”
“巡檢大人開恩!”話音剛落,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齊齊把腰彎到桌麵上。若不是耐著外邊有數百雙眼睛看著,恨不得當場跪倒。
如果雙方之間誰也沒提過用糧草輜重交換俘虜這個頭還好,被俘的那些幽州子弟隻能自認倒黴,恨也要很馬延煦,恨不到哥倆這對留下來送死者的身上。而現在,卻成了鄭子明誠心放人,他們兩個舍不得花錢。此話傳回了幽州,哥倆這輩子怎麼可能繼續帶兵?非但家族會因為被二人敗壞了名聲,要收拾他們,手底下的將士,也會從背後朝著他們射冷箭!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求肯,先前還十分好說話的鄭子明,卻死活都不肯再鬆口。隻是翹起二郎腿,不斷冷笑。直到最後,被二人求得實在煩了,才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你們哥倆啊,怎麼如此不開竅呢!糧草輜重都是大遼國的,但名聲人脈卻都是你們自己的。要是換了我是你們,即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想想,這可是七百多條人命啊,還沒把當官兒的跟你們單另算!七百人身後就是七百多戶,哪戶人家在當地還能沒有三五個親朋?一下子幾千張嘴念你們韓家的好,你們韓家在幽州的地位,百年之內還有誰能取代?”
“是,是,巡檢大人教訓得極是,我們哥倆眼睛淺了!”耶律赤犬和韓德馨二人聽得額頭汗珠滾滾,迫不及待地回應。隨即,卻又躬身到地,繼續苦苦哀求,“可,可我們哥倆真的湊不出那麼多錢糧來。此事,此事又不能興師動眾。大人,您就開開恩,開開恩吧!”
到了此刻,哥倆先前在自家營寨裏的那些謀劃和想法,一概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再也不敢拿即將抵達的大軍做依仗,也不敢再覺得鄭子明早晚會求到自己頭上。隻能像對方的晚輩一樣,不停地作著揖說好話,以期待能憑借誠意打動對方,換回那批俘虜做哥倆今後往上爬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