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磐石 (八)(2 / 2)

是以,一個射雕手的戰鬥力,往往超過十個戰兵。特別是在遠距離戰鬥中,隻要能配給充足的弓箭,三個射雕手聯合起來,足以將對麵上百人壓製得無法抬頭。

數量稀少,選拔嚴格,供養負擔沉重,威力天下無雙。所以,不到關鍵時刻,軍隊的主將輕易不會動用。而隻要動用,往往就會令戰場上的局勢瞬間逆轉。

今天的戰事雖然遠未到關鍵時刻,卻涉及到了整個大軍的臉麵。所以,韓匡美也不想再藏私,待射雕手們一到,立刻指點著山頂上耀眼生花的冰牆吩咐:“趙爾德、拔悉米,蕭楚雄,你們三個各帶一隊弟兄,想辦法靠上去,殺一殺敵軍威風!”

“遵命!”三名帶頭的射雕手躬身施了個禮,旋即將麾下弟兄迅速分成了三股。各自尋找不同的落腳點,跳躍著朝冰牆靠近。一隊隊,身形靈活宛若獵食的野狼。

“鳴金,命令山坡上的弟兄把隊形分散開,盡量撤得亂一些,幹擾敵軍判斷!”目送著射雕手們離開,韓匡美想了想,又沉聲吩咐。

作為百戰宿將,他從沒指望幾十名射雕手,就能夠直接擊潰堅城後的敵軍。他需要的是,射雕手們的行動,能夠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進而嚴重削弱對方的士氣。當然,萬一哪個射雕手走運,能當場射殺敵軍大將,就更令人開心了。常言道:將乃三軍之膽。失去了主心骨的鄉勇們,即便平素訓練再嚴格,也會迅速分崩離析。

“遵命!”親兵們答應著去傳遞命令。不多時,低沉的銅鑼聲再度敲響,“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咣咣咣……”宛若破廟裏的晚鍾般,不停地摧殘著人的耳朵。

山坡上奉命後撤的那幾夥幽州兵聞聽,立刻在十將和都頭們的招呼下,分散開了隊形。裝作士氣受到嚴重打擊模樣,東一簇,西一簇,跌跌撞撞往下溜。雖然隻有數百人,身影卻布滿了小半個山坡。並且時不時做出一些極為狼狽的跌倒動作,引得冰牆上哄笑連連。

“哈哈哈,怎麼不敢上來了。沒種了不是,爺爺還在等著你呢!”

“走了,走了!哈哈,兩文錢買個泥巴茶壺,本事都在嘴兒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冰牆上,呼延琮等人愈發得意,挑釁、叫囂、羞辱,若不是耐著有陶三春這個女將在場,真恨不得解開褲帶朝著城外撒上一泡。誰也沒有注意到,危險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迅速朝自己靠近。

從戰場右側迂回而前的趙爾德,第一個走到了距離冰牆二百步範圍之內。其麾下的九名射雕手,佝僂著身體,分散成扇麵形,借著岩石和枯樹的掩護,緊隨其後。七尺長的角弓,被眾人悄悄地取下來,橫在膝蓋上。帶著倒刺的狼牙箭,也被迅速從箭壺中拿出,一支接一支插在了身前三尺處的冰縫之中。

“預備——”趙爾德低聲召喚,隨即深吸一口氣,迅速彎腰。左手前推,後手勾住一支狼牙箭迅速後帶,借助腰杆重新伸直的慣性,雙臂用力將角弓拉了個滿圓。

“放!”憑借彎腰前目光的預判,他朝著冰城上某個高大的黑壯漢射出了今天的第一箭。然後看都不看,再度俯身,勾箭,運力、直腰,將第二支狼牙,朝著先前同一個位置射了過去。

“嗖——”“嗖嗖——”“嗖嗖嗖——”十幾道寒光,猛地從距離冰牆二百步遠亮起。閃電般,直撲呼延琮和他身邊的弟兄。待呼延琮等人聽到羽箭破空聲之後想要躲閃,哪裏還來得及?隻能憑借本能將身體向下縮了縮,以期能避開要害,不至於當場被冷箭射個透心涼!

“呯!”千鈞一發之際,有麵盾牌從左下方飛來,擋住了三支羽箭。第四支羽箭卻從半空中直衝而下,正中一名綠林好漢的腦門。銳利的狼牙刺破額骨,刺破顱骨,從氈帽的邊緣,吐出一股殷紅。倒黴的好漢連哼都沒來得及哼出一聲,仰麵便倒。

第五、第六、第七支狼牙箭落下,帶起三蓬濃重的血霧。第八、第九支狼牙箭落點略低,命中了冰鑄的城垛口,濺起了兩團粗大的白煙。將城垛口鑿豁的箭頭,卻去勢未衰,又借著慣性向內推進了足足三寸許,才終於停了下來。粗大的箭杆帶著黑色的尾羽,在垛口外搖搖晃晃。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戰場中央偏左,戰場左側,各自距離冰城二百步左右的位置,也連續騰起了數道寒光。更多的狼牙箭被從預想不到的遠處,射上了城頭。帶起更多的血霧,製造出更多的無法瞑目的屍體。

注1:據出土的元代長弓實測,弓長138cm,上、下弓臂長均為33cm,弓梢長34cm,弓弝長18cm。弓身用堿土溶液做表麵碳化處理,所以呈現暗紅色,俗稱“潤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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