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是!”被點到名字的盾牌手們,苦著臉答應,然後各自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舉起盾牌去執行任務。
幽州人命苦,幽州人命賤,幽州人隻有依附於強者才能避免被契丹老爺搶個精光。而像韓匡讚,韓匡美和韓匡獻這種“強者”,在為他們提供最少的庇護同時,卻能對他們和他們的家人生殺予奪。他們今天服從命令,的確有可能死於弩箭或者流矢之下。而如果他們今天拒絕服從命令,則死的將不隻是他們自己。
與這一支的幽州兵的情況類似,臨近的其他各支隊伍,也都根據鼙鼓聲中傳來的軍令,調整了作戰部署。轉眼間,便有數十麵巨盾被堆到了最前方,成為鋪路者的最後屏障。另外數十麵巨盾則被集中成了一整排,將早春的日光,一波波射向了城頭。
城頭上的守軍被晃得兩眼發花,發射到城下的羽箭,愈發淩亂不堪,並且毫無準頭。城頭上的床弩不斷發出咆哮,然而,每一輪射擊,給進攻方造成的殺傷,卻始終都保持在個位數,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前進腳步。
冰城外,得了勢的幽州軍,卻愈發氣焰囂張。幹草鋪就的通道,很快就已經延伸到了距離城牆根七十步之內。還有數十名擅長射藝的家夥,偷偷地跑到了盾牌後,朝著城頭拉開了弓弦。
“嗖嗖嗖……”突然飛上城頭的羽箭,將守軍打了個猝不及防。數點紅霧飄起,幾道血痕順著冰牆的垛口蜿蜒而下,轉眼被寒氣凝結於冰牆外表麵,一道道,觸目驚心。
被激怒的守軍,頂著迎麵而來的鏡子反光,朝著偷襲者還以顏色。雙方發射出的羽箭在半空中飛來飛去,不斷帶起紅色的血霧和白色的冰渣。雙方的持弓者很快就都紅了眼睛,努力尋找著目標,恨不得將對手一矢封喉。
“弓箭手,弓箭手準備。”鄭子明穿著一雙纏滿了麻繩的布靴,在城頭上快速跑動。一邊跑,一邊用力將手裏拿著角弓的李家寨弟兄,推向冰牆垛口。“不用慌,不用盯著下麵看。先保護好自己,然後聽我的命令,用耳朵聽就行。正前方,七十步,向上將箭杆抬高半兩個指頭,準備拋射!”
早已習慣於服從命令的李家寨鄉勇,紛紛從憤怒中恢複了理智,貼著冰城的垛口,用力拉開角弓。羽箭斜向上指,同時側起耳朵,等待將令。
“預備——”鄭子明迅速停住腳步,目光左右掃視。隨即,將銅製的哨子塞進嘴裏,奮力吹響,“吱——”
“吱——”短促的哨音,在城頭回蕩。早已形成了條件反射的鄉勇們,毫不猶豫地鬆開了弓箭。一百五十多支羽箭,齊齊飛上了半空。先向上飛出了四十餘步,隨即,迅速掉頭下墜。
剩餘的二十幾步距離,對高速飛行的羽箭來說,僅需要短短半個彈指。精鐵打造的箭簇,從高處繞過了盾牌,直撲藏身於盾牌後的幽州弓箭手。
“噗噗噗噗噗!”鐵器刺破皮甲和肌肉的聲音連接成串,敵陣正中央處,對著冰牆位置,飄起了大團大團的紅色煙霧。足足有三十名幽州弓箭手,被淩空拋射而至的羽箭擊中,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掙紮,鮮血將剛剛鋪下的幹草,染成火焰般顏色。
“呀——”幾名未曾中箭,卻被嚇破了膽子的兵卒丟下手中幹草,掉頭朝後逃去。才跑出了三五步,本隊十將已經衝了上來,迎麵就是一記橫掃。
“噗!”紅光四射,一雙雙寫滿驚恐的眼睛騰空而起,翻滾,旋轉,久久無法合攏。幾個失去頭顱的屍體繼續前衝數步,轟然而倒。
注1:床弩最早出現於春秋戰國,大規模應用是在漢朝。但民間習慣把一切木製器具的發明,都歸功於魯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