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安於現狀,是因為滄州東側緊鄰大海,而若是能造出合適的大船,出海北行五六日便可抵達遼東!(注2)
他之所以拒絕與士紳豪強們握手言和,是因為他根本不相信,隻要自己既往不咎,便能盡收滄州境內士紳豪強之心。
他更不相信,隻有依靠於士紳豪強,才能恢複秩序,富“州”強兵。父親的亡國教訓和他自己這些年的人生經驗,都清晰地告訴他,那些士紳豪強,十個裏有八個乃是城狐社鼠,國之蠹蟲。越早拿出刮骨療毒的勇氣,將這類人清理幹淨了,滄州全境,才會越早重新煥發出生機。
隻是,鄭子明也知道,自己心裏的這些想法,未免過於驚世駭俗。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做就行了,絕對不能宣之於口。哪怕是跟韓重贇和趙匡胤等人的交情再深,也絕對不能。否則,非但難以得到後者的理解和支持,反而會令彼此之間的友情蒙上重重陰影。
“不是這麼回事兒,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小肥,你現在可越來越本事了你?!”沒等他想好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韓重贇已經“勃然大怒”,衝上前,掄起拳頭朝著他的肩膀猛捶,“瞞得我好苦,瞞得我好苦。虧我這段時間還替你遮掩,沒告訴你嫂子關於你見異思遷之事。你這壞了心腸的死胖子,老子要跟你割席斷義!”
“絕交,一定要絕交!”同樣感覺自己上當受騙的楊光義,晃著拳頭在一旁助威。“把這廝負情薄幸的麵目,越早揭穿越好。以免有人還苦苦盼著他上門提親!”
“提親,子明,你以前訂過親了麼?”陶大春頓生警覺,瞪圓了眼睛追問。
“是啊,子明,你跟誰定的親?幾時定的親?居然,居然不隻是一個春妹子?”呼延讚也滿臉緊張,追問聲一句比一句高。
“哥,你多管什麼閑事?!”呼延雲又羞又氣又傷心,跺腳著抗議。一個女兒家,被父親向送蒲包一樣往別人手裏塞,已經夠丟人了。萬萬沒想到,對方,對方居然還是個色中惡鬼,見一個勾搭一個,走到哪都沒忘了沾花惹草。
“你,你們瞎說些什麼啊!別,別胡鬧!”鄭子明萬萬沒想到,自己稍稍猶豫的一下,事情就被楊光義給攪成了一鍋糊塗粥。兩隻大手像蒲扇般,在胸前拚命搖擺。
跟常婉瑩的約定,他早在偷襲李家寨之時,就已經私下裏跟陶三春坦誠過。陶三春雖然無法相信,卻非常體貼地接受了他的說法。隻是,他自己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該怎麼常婉瑩去解釋,更沒勇氣,讓後者傷心。
所以,這筆糊塗賬才一直拖到了現在。這一年多來戎馬倥傯,他很“自然”地就能讓自己先去想更重要的事情。潛意識裏,他甚至試圖想就這樣一直拖下去,拖到無法再拖的那一天。
注1:重祚,即複辟。意思是,失去皇位的人,通過武力或者其他手段重新奪得皇位。石延寶是石重貴唯一在世的兒子,理論上,有繼承後晉皇位的權力。如果取代劉承佑,便是重祚。
注2:宋初的滄州,地理環境與現在大不相同。現在滄州以東很大一片地域,在宋初還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