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響鼓不用重錘。符家父女兩個都是頂級聰明人,話根本不用說得太明了,彼此間就能心領神會。
既然郭威至今還念念不忘跟柴媯的夫妻之情,柴榮在郭家軍的地位,當然非同尋常。將來比郭威的親生兒子,估計會差一些。但作為郭氏的一個旁支,就像眼下符氏的一些附庸那樣,將來在郭家的支持下自立門戶,出任一方節度使,坐擁兩三州膏腴之地,卻是板上釘釘。
如此,想利用自家女兒的美色,將柴榮從郭家拉入符家,注定也是好夢一場了。哪怕符贏自己,對柴榮非常崇拜,欣賞。哪怕柴榮對符贏也曾經怦然心動,都無濟於事。郭威和柴榮父子兩人之間沒有太多隔閡,符家能給柴榮的,郭家一樣不會少!
“呼——”紅著臉沉吟良久,老狼符彥卿,忽然仰起頭,長長地吐息。“時也,命也,運也,郭家雀命好,老夫心中雖然不服,徒呼奈何!”
“恐怕,不僅僅是命好。”符贏這次沒有出言安慰自己的父親,而是悄悄地退開了半步,重新振作起精神,認真地反駁,“女兒總覺得,郭樞密院帳下,善戰者不止是當日殺入李府那五百勇士。應該還有其他隱藏實力沒有展現。女兒甚至以為,當日柴榮所部那五百人,與傳說中的銀槍效節軍,也不是十分類似。哪怕領兵的不是柴榮,換了另外一個勇將,亦能在轉眼間就殺入李府,勢如破竹!”
把自己看到的真實情景告訴父親,才是最好的辦法。符贏相信自家父親的理智,亦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已經為這個家做得足夠多,哪怕是父親聽完之後,依舊不肯放棄心中的雄圖霸業。接下來,她依舊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絕不回頭。
“不同於銀槍效節軍?”果然,聽了她的話之後,符彥卿的臉色又是瞬息數變,最後,則換上了深深的思索。
銀槍效節軍不能沒有靈魂人物,失去了靈魂人物,則會迅速變得平庸。而按照自家女兒的說法,柴榮在軍中的位置,卻可以有別的將領來取代。這,喻示著什麼?喻示著郭威掌握了一種全新的領兵,或者練兵方法,威力巨大,當世幾乎無人能敵。
如果那樣的話,一旦小皇帝跟郭威之間起了衝突,符家恐怕沒有多少機會坐收漁翁之利。鷸和蚌之間的實力相差太多,鷸剛剛俯下身子,就被成了精老蚌張開殼子一口吞下。漁夫即便壯起膽子靠近,恐怕也是送到老蚌嘴裏的第二餐。
“阿爺,阿姊,你們倆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完全聽不懂!”符昭信的聲音,忽然在屋子裏響起,令符彥卿和符贏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隨即又都堆滿了笑容。
“是郭家軍,不管怎麼著,你姐姐的性命為他們所救,阿爺我不能沒有任何表示!”
“說郭家軍練兵有道,令人眼界大開!小弟,乖,不要打岔。等日後有了時間,姐姐慢慢再解釋給你聽!”
兩個成年人的話,聽在符昭信耳朵裏,每個字都非常清楚。但是,作為屋子裏唯一一個未成年人,他卻覺得自己愈發地糊塗了。眨巴著眼睛思考了好半晌,最後,卻隻能沮喪地點頭,“好吧,阿爺,阿姊,你們繼續說,我不插嘴了,我旁邊聽著就好!”
“小東西!”符贏用手蹂躪弟弟的頭發,笑著搖頭,“本來跟你關係也不大。你還小,將來說不定還能做得更好。”
“是啊,咱們符家也非後繼無人!老夫已經等了半輩子,老夫不在乎繼續等下去!”符彥卿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兒子,也搖頭而笑。“鷹兒,為父明白你的意思了。為父日後行事,會加倍小心。隻是你自己……”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辦法!”符贏笑了笑,滿臉驕傲地搖頭。“父親做父親的,女兒做女兒的。女兒這一回,絕不會輕易罷手。縱被無情棄,不知羞!”
最後一句,出自蜀國宰相韋莊所寫的春閨詞,流傳極廣。但原詞中的婉約味道,從符贏嘴裏說出來,卻帶上了幾分金戈鐵馬。
符昭信聽得暈頭轉向,眼睛再度睜得滾圓。
在他困惑的目光中,自家老父符彥卿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大笑著撫掌:“不愧是我符家的女兒!行,咱們爺倆兒就說定了。符家有了機會不會放過,沒有機會也不會強求。你心有所屬就自己去爭,爭不過也不要哭鼻子。盡人力,安天命!”
在他困惑的目光中,自家姐姐符贏頷首,下拜,風姿翩翩,宛若夏荷盛開,“女兒謝阿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