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長纓 (九)(2 / 2)

“那我大遼皇帝,至少沒有殃及他的妻兒吧?”韓德璋勝卷在握,言談舉止愈發淡定從容,“史弘肇和郭威的家人呢,從七十歲老嫗到垂髫小兒,可有一個被手下留情?”

“你,你說這些,沒什麼用!”高懷德被問得又是頭皮一緊,強打精神回嘴,“劉承佑倒行逆施,我們中原豪傑廢了他,另立明君便是。無論如何,輪不到你這個認賊作父的家夥,來指手畫腳。”

“誰能保證,你們所立的明君,不會是下一個劉承佑?”韓德璋像毒蛇一樣,咬住他的話頭,步步緊逼,“更何況此刻在你家皇帝眼裏,你們才是反賊。倒是我們幽州軍和大遼鐵騎,是應邀前來平叛的自家人。高兄,小弟先前看過你的身手,可謂當世無雙。有如此一身本事,不投靠在大遼明君帳下建功立業,以圖將來裂土封茅。又何必替他人去做嫁衣?不如聽小弟一句話,及早棄暗投明。待我大遼第二次拿下汴梁,你高家父子憑著帶路之功,何愁不能成為中原第一諸侯?”

“你,你,你……”高懷德被氣得直打哆嗦,卻沒有任何辦法來反駁。相反,中原第一諸侯六個字,卻如同毒液般,不停地腐蝕著他的心髒。

亂世當中,善惡是非原本就不甚分明。數年來,皇帝殺諸侯宛若切菜,諸侯殺皇帝,也如同割雞。高家昔日在朝廷和顧命大臣之間左右逢源,所圖的不就是兩頭討便宜,暗中積蓄力量壯大自身麼?如今有了更好的機會,隻要自己輕輕點一下頭……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眼前卻忽然閃過了一個驕傲的身影。鄭子明!從相遇那天,就處處壓他一頭。如果他高懷德今天選擇了投降遼軍,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再跟此人一爭高下。隻要一見麵兒,就得低著腦袋灰溜溜地望風而逃。

“你說這些,高某不懂,也不知道如何反駁。”猛地吸了一口氣,高懷德將腰杆挺直,一字一頓地回應,“但高某卻知道一件事,男子漢大丈夫,不可為胡虜鷹犬。更不可帶著異族屠殺自家同胞。否則,無論日後誰做皇帝,無論其後人怎麼洗,都必將遺臭萬年!來吧,不要再廢話,咱們等會兒手底下見真章。但願你的本事,配得上你的辯才!”

說罷,也不管對方如何舌燦蓮花。一撥坐騎,徑直跑向了自家兄弟。

“高兄且慢。高兄,且聽我一言。你……”好不容易把對方說得心神大亂,正準備收取戰果,卻不料對方忽然拒絕繼續糾纏,轉身就跑。韓德璋頓時覺得全身力氣都砸在了空氣中,心中空蕩蕩好生失落,策馬追出了十幾步,終究無法再讓目標回頭。立刻猛地一咬牙,俯身從馬鞍側抄起角弓,搭上一支塗了狼毒的羽箭,引弦便射。

“卑鄙!”

“無恥狗賊!”

“將軍小心冷箭!”高延福等人在山坡上看得真切,趕緊扯開嗓子大聲提醒。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未落,毒箭已經距離高懷德僅僅剩下咫尺之遙。就在大家夥兒嚇得閉上眼睛的時候,原本看上去毫無防備的高懷德,卻猛地在馬背上來了個大擰身,手中拿起一隻不曉得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圓盾迅速一擋,“當”地一聲,將韓德璋的羽箭磕得倒飛出去,沒入土中,深入盈尺。(補昨天欠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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