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瑤連忙躲進拐角的陰影裏,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是啊,就這麼算了。”
又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正是陌太傅的,卻顯得有些疲憊,“隻要他們都能平平安安,那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若一直糾纏下去,那陌家和安家的恩怨就真的沒完沒了了。我現在隻想,等時候到了,便帶著他們辭官歸隱,再不理會這朝堂上的爭權奪利之事,倒也自在。”
“嗬,你以為,事到如今,你還能全身而退麼?”
那人嗤笑一聲,似在嘲諷他的異想天開,“且不說這趟渾水到底有多深,單是她一人,就絕對逃不開。”
“你還想讓她去做那件事兒?”
“那又如何?如今,也隻有她能辦到!”
“我就知道,我早該知道,隻要那件事兒不完成,你就絕不會善罷甘休,若不是為了讓你們永遠都找不到她,我也不會對外隱瞞她的性別,沒想到,第一個找到她的,居然是你……”
陌太傅的聲音越來越低,頗有些無能為力的感覺,似在為自己,又仿佛是在為他所說的那個“她”。
“嗬,這還多虧你的好女兒顏沛凝了,如若不是她,我也不會知道,原來你並沒有將她送走,而是隻給她換了個性別養在身邊,可真是應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語落,四周安靜下來,陌瑤背抵著牆壁,隻覺得頭疼欲裂。
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們像是在說她?
隻有她對外隱瞞了性別不是麼?
聽陌太傅的意思,難道她之所以要女扮男裝,並不是為了讓她逃開和眾多女人搶一個男人的命運,而是為了掩人耳目?
可這,又是為了什麼?
腦子亂糟糟的糊成一團,全然理不出半分頭緒,就在這時,那刻意壓低的嗓音再度響起,“對了,我已經找到了更好的合作夥伴,所以,和北樾質子的合作,我已經單方麵解除了。”
陌太傅難得地哼笑一聲,“你可真會過河拆橋,不知又是誰入了你的法眼?”
“那個人,你認識。”
“難道……那他……”
“放心,他最多隻知道她的身份罷了,至於她女扮男裝的事實,怕是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出來,畢竟除了我們這些知情人,誰都不知道當年留下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不行,這還是太冒險了。”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緊接著,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音響起,轉瞬便安靜下來。
那人應是已經離開了。
“哎,難道她真的逃不了麼?”
黑沉沉的夜幕下,隻聽陌太傅歎息了一聲,陌瑤再也忍不住,衝出拐角的陰暗處,恰巧和已經走出假山後的陌太傅正麵迎上。
“瑤兒,你……”
陌太傅腳步一滯,驚詫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陌瑤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一字一頓,“爹,除了沛凝是您的女兒外,您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情?”
身形幾不可見地輕輕一顫,陌太傅有些倦怠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眼底已是沉靜一片,“瑤兒,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那你說啊,你不說我怎麼明白?”
陌瑤強壓下凝結在心頭的鬱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抱歉,爹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隻要知道,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好,你不說,那我就自己去查!”
陌瑤說著,將陌太傅那一句焦急的“瑤兒,你別亂來!”遠遠拋開,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這件事兒,她一定要弄清楚!
陌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找沛凝,可推開她的房門,房間裏卻空無一人。
她又不見了。
頹然地靠在門框邊,她伸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信息,一時間,她的思緒混亂不堪。
這一夜,注定不會平靜,此時的清竹苑,亦是人影綽綽。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兒?”
陌以宸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卻不帶一絲溫度,淡漠而疏離。
他就站在院子裏槐花樹下,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落在他肩頭,映襯出一片斑駁的疏影。
娉婷的身影從暗處走出,沛凝那張風華絕代的容顏漸漸在月光下顯現,她看著他的背影,勾唇一笑,“陌大哥,咱們好歹也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這麼久,難道你對我,就真的沒有半點兒兄妹之情麼?”
“不,你錯了。”
陌以宸旋身看向她,眼底隱隱透出冷意,“若我沒有顧忌和你的兄妹之誼,早在你擅自將瑤兒女扮男裝的秘密告知給赫連玄澈的時候,我就會殺了你!”
“嗬,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