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染天,清露微寒。
瀲灩秋江,靜靜描繪著著江天相接處那層層暈染的絢爛霞光。銀白暖紅,瓦藍天色,柔軟紅陽。從林木,豔紅葉,江堤上處處都是如火楓樹,影影綽綽,但也在漸明的天色裏慢慢清朗起來。
江邊碼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著一艘烏蓬漁船。隨著船內燈火的熄滅,船周圍水麵上漾起圈圈漣漪,一個身著粗陋布衣的短發女子從船艙中走出。她走到船頭,抬首淺笑,看江麵上那輪渾圓紅日,等待細碎陽光穿透霞雲。
悠悠江水,灼灼明日。歲月靜好,生若芷蘭。
平凡而又安好的一天。
“莫暝妹子,你怎的起這麼早?女娃應多睡一下。”
莫暝回頭,一雙極具靈氣的明亮眸子彎起,笑道:“太陽都出來了,早該起了。我哪裏有那麼嬌氣的?”說完跳下漁船,伸手去接來者懷中抱著的漁網漁具。
漢子體型粗獷,身長氣壯,兩條濃濃的眉毛一彎,避身憨笑道:“我來就好了,哪裏用得著妹子幹這勞什子重活!”
莫暝清笑:“什麼重不重的,我總不能吃白飯!若不是雷子哥一家看我可憐,收留了我,此刻莫暝還不知道在哪兒吃苦呢。天色也不早了,兩個人做事豈不更快?”說罷不由分說地拿了一半快把雷子的臉都遮住的漁網,轉身就走到船上放好。然後俯身側頭,笑看著還站在岸邊憨笑的漢子。此刻紅日光芒大盛,太陽跳出水麵,瞬間霞光萬丈,穿透雲霄,天色一下子就亮堂了起來。而幾縷清陽打在莫暝左耳垂下來的鏈子上,發出奪目光華。細長耳鏈,清亮眼眸,笑意盈盈,幽蘭現日。
雷子紅了臉,卻也是看呆了眼。
“雷子哥,再不快點的話好魚可就都落到別人漁網裏麵了哦!”
雷子瞬間驚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啊!好的!”
船體的搖晃聲打破清晨的清淨,隨著更多漁家和運貨大船的出動,碼頭漸漸熱鬧起來。
莫暝來到這個世界時昏死在江邊,正是雷子一家救了她。雖驚駭於莫暝異於常人的麵相氣質和古怪裝扮,淳樸的李家村村民還是接受了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李家村位於楓錦江的一條支流旁,是一個有著幾百年曆史的小漁村。日出而動,出江捕魚,到了傍晚則收網歸來。捕來的魚拿到與李家村有一個時辰腳程的州郡楓錦郡去賣。漁民雖不富裕,然而自給自足,生活安詳平靜。
這正是莫暝需要的生活。
楓錦江是風隱國最長的江。源自北疆高峰,貫通十幾個州郡,孕育兩岸兒女,支流無數,灌溉大半山河,是以被國民稱之為母河。楓錦郡則是楓錦江的主幹河流上最大的漕運中轉站。因此此處碼頭眾多,漕運發達,河渠通航,彙聚天地四方商賈旅人,貿易交流甚廣。而聞名全國的楓葉更是吸引了如織遊人前來觀光。更為壯觀的,是每年八月十五的觀潮之日。當此之時,楓錦郡全城出動,萬人空巷,而摩肩接踵的外來遊人更是數不勝數,共同趕達觀潮台一睹那令日月失光、勢氣磅礴、驚龍動鳳的楓錦大潮。
此刻正是七月末八月初,很多遠處遊人已提前到達楓錦郡,多數客棧及為遊人提供住宿農家已人滿為患,是以此段期間魚肉供求暴漲,李家村村民出江的時間也比平時早了些。
即使是這個略顯偏僻的小漁村碼頭,也比平日忙碌了很多。
莫暝和雷子正擺放漁具,一個豪放的聲音就驀然炸響在耳旁。
“喲!早啊!”
來者滿臉絡腮胡,整張臉差不多隻能看清楚那雙泛著精光的小眼睛。正是早莫暝兩個月就寄居在雷子家的遊客,秦雲。遊客,這是秦雲給現在的自己的身份。然而以一個殺手的直覺,莫暝知道他不僅僅是一個撲通浪人那麼簡單。
雖然……他總是顯得色迷迷的……
此刻他正笑眯眯看著忙碌的莫暝:“怎樣,我幫幫你?”
莫暝瞥了一眼那雙在絡腮胡子的反襯中顯得格外賊溜的眼,說:“要幫忙還那麼多廢話!快點,把手網和刺網裝好,還有檢查一下船艙。旁邊的三艘船也是。今天要早點出去的。”
秦雲擺出無限受傷的神情——事實上差不多隻能從眼神裏看出。
“小默默,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那麼凶……”
莫暝甩手手中的魚網和若幹檢查工具向秦雲扔去,喝道:“我說過別叫我小默默!”
秦雲輕輕巧巧地接住,嘴裏麵“哇啦啦”亂叫著,然後誇張地歎了口氣:“剛來的時候還一句話不說,怎麼現在這麼粗暴……小默默,女孩子太凶了嫁不出去的喲~”
在莫暝一個魚鉤砸來的時候,秦雲早已泥鰍般竄上旁邊的船上,高唱起民謠工作了。
莫暝腹誹道:“不良大叔!”